伊忘憂見刁貫天的右臂得自由了,不由心中一涼,暗暗自責(zé)不已!
他知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戰(zhàn)局要開始改變了!
果然如此!
首先,“細雨”也一樣無法對刁貫天起到制約作用了,因為他本是與“春風(fēng)”相配合,一正一反地使力,才能對刁貫天起制約作用,而現(xiàn)在“春風(fēng)”手中之繩束已斷,空余他一人,根本無法起到作用!
只聽得刁貫天怪嘯一聲,向一側(cè)的“細雨”疾掠而去!
“細雨”知道除了撤手之外,是別無他法了,于是他便將手中的繩索一抖,繩索那一端便如一把軟劍一般向這邊直射而來!
他知道這根本傷不了刁貫天,但他要以此為自己贏得時間!
果然,軟索飛出直插刁貫天的咽喉,迫使他不得不略略一閃身!
便這么一閃身,“細雨”已借機倒縱而出,尖嘯一聲,消失于一扇窗子之外!
同時,“春風(fēng)”也已倒飛而出,一起消失了!
他們當(dāng)然不是畏死而逃,而是因為他們的理智是超越一般人的。他們自知自己的長處便是突襲,而如今偷襲已失敗,他們的武功并不比冷戰(zhàn)各樓主高,所以,他們才撤了出去。
他們要把位置讓給武功在他們之上的人,而他們自己,又開始悄悄地醞釀另一次突襲!那樣所起的作用,遠比在這里死纏濫打所起的作用要大得多!
刁貫天是因為“春風(fēng)細雨”二人才吃了虧,自是對他們憤恨已極,哪知他們二人卻會溜得這么快!
他有心去追趕,又怕走脫了伊忘憂,權(quán)衡之下,他還是轉(zhuǎn)身向伊忘憂撲來!
“咔嚓”聲四響,又有二個人撲了進來。
他們是十三分樓樓主中武功最高的一分樓樓主洪信,十樓主榮傳!
洪信使的是“無耳短戟”,身形未定,他的“無耳短戟”便飛旋而上,施展的如雪花漫天,呼轟交織,千萬條流光穿舞如亂蝶!
勁氣布滿了寸寸空隙,勁氣回蕩沖激,發(fā)出陣陣尖銳的劃空之聲!
而榮傳的兵刃則更為古怪,似槍非槍,在一桿槍身的一半外,竟不可思議地分開了,而且一半粗些,一半細一些,粗端堅挺,細端柔軟,而且比粗的那半根要略略長出一點。
槍身揮擊之處,竟有“噼啪”之聲連響!
不錯,這正是榮傳賴以成名的“響槍”!
“響槍”之絕,便在于它的聲音!它可以有效地干擾對手的注意力,讓對手虛實難辨!
而以這樣的兵器,來對付魔簫,是再合適不過了。
一陣“啪啪”作響,“響槍”點扎如亂星,寒芒散射,疾然襲向刁貫天!
刁貫天無法直接用簫去叩擊“響槍”。因為“響槍”有兩個槍頭!
無論你擊中哪一個槍頭,另一個槍頭都將乘機而入,扎向你的手!
這兩個槍頭中,最神奇的是那根柔軟的,它竟可以如軟劍一般盤旋卷繞!
初時,刁貫天未識得這桿“響槍”之玄奧,聽它響得煩人,立即反手揮出一招!
“當(dāng)”的一聲,簫已擊中“響槍”堅挺的那根槍頭!
“響槍”立即借力悠出,但在此時,另一半的軟槍卻已在榮傳急旋之下,向他的簫纏來!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簫差點脫手而飛!
但這也只能發(fā)生一次,當(dāng)?shù)筘炋熘馈绊憳尅敝悹顣r,他已不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而魔簫在他的手中,便如一條活著的毒蛇一般,翻飛盤旋!
魔音又起!
伊忘憂的劍法再次變得凝滯不暢!
而內(nèi)力稍差的榮傳、洪信更是如此!
此時,門外的冷戰(zhàn)十三樓的勇士們早已把刁貫天帶來的所有部下全部消滅!
纏斗了如此之久,刁貫天卻無絲毫異狀,伊忘憂不由暗暗吃驚!
因為,他們冷戰(zhàn)樓已在棺木上下了毒!
而那濃濃的油漆味,正是為了掩飾毒藥的異味的。毒藥與油膝攪拌在一起,然后刷在棺木上,當(dāng)油漆開始慢慢干時,毒性便也開始慢慢地揮發(fā)于空氣中!
自然,冷戰(zhàn)十三樓的人全已服過解藥了。
而這種毒藥,發(fā)作的并不快,這當(dāng)然是為了防止被刁貫天發(fā)現(xiàn)了。唯有這種慢性之毒,才有可能瞞過刁貫天,直到毒素已進入他的體內(nèi)為止。
而急性毒藥一來便是大張旗鼓,讓人又癢又痛,像刁貫天這樣的高手,豈會沒有逼毒之術(shù)?
但刁貫天卻仍是安危無恙!
相反,他的魔簫之勢力越來越凌厲霸道!
端木先生的聲音已不再有最初時那么清朗了:“翠葉藏鶯,朱簾隔燕,爐香靜逐游絲轉(zhuǎn)……”
朗讀聲中,伊忘憂、洪信、榮傳三人狂攻不止!
但刁貫天卻已是能從容應(yīng)付了,只要他的魔簫能發(fā)揮作用,他便無所畏懼!
“無耳短戟”縱橫飛劈,挾著江河長瀉之凌厲威力罩向刁貫天!
刁貫天不退反進,足尖一錯一擰,便暴進三尺,有如電光石火,稍觸即分,魔簫挾著詭異之聲,幻成萬千之像!
一聲悶哼,“無耳短戟”洪信胸口已出現(xiàn)一片赤血淋漓!
洪信著實驍勇,身受如此重創(chuàng),竟仍要狠狠地向刁貫天直撲而上,一把抱住刁貫天!
刁貫天的右掌飛削,掌風(fēng)飛過之處,洪信的頭顱已經(jīng)粉碎!但洪信的身子卻仍是緊緊地抱著刁貫天!
伊忘憂見有機可乘,正要趁虛而入,卻聽得刁貫天一聲暴喝,然后,便見一團血霧升起!
無數(shù)的血肉橫飛、四濺!空氣中彌漫了一股嗆人的血腥味!
竟是洪信的尸體已暴裂成無數(shù)碎片!
刁貫天仰天狂笑:“哈哈哈!讓你們見識一下萬絕萬滅神功的厲害!”
榮傳熱血不由上涌沖頂,他悲憤已極地暴吼一聲:“還我兄弟之命!”
“響槍”震天作響,挾著雷霆萬鈞之威勢,萬點繁星,無一不是凌厲如電地射向刁貫天!
一聲詭異的魔簫之音劃空而飛,只聽得一聲桀桀的怪笑聲:“萬劫不復(fù)!”
一道耀眼的妖異之光弧突然從他的魔簫中劃空而出!
光弧為碧藍之色,光弧劃過之處,便見榮傳已拋飛而起,赤血四濺!
刁貫天竟已能將真力凝練成形!
榮傳至少已被傷了十幾處,胸前、肋部、腹部……
他的身子一陣抽搐,就此死去!
又成伊忘憂單打獨斗之勢!
伊忘憂的瞳孔開始收縮,再收縮!
他希望自己全力一擊之下,多多少少能傷著刁貫天,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代價。
現(xiàn)在,他已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刁貫天的對手,他所能做的事,只能是為其他人作一個鋪墊,為他的部下,甚至,是為秋夢怒、段牧歡!
連這一點,他都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做到!
刁貫天那張陰惻惻的臉突然不易察覺地閃現(xiàn)了一絲痛苦之色。
這種表情,快得就好像根本沒有發(fā)生過,稍縱即逝,但伊忘憂卻已捕捉到了!
他心中不由掠過一陣狂喜:刁貫天所中之毒終于發(fā)作了!
顯然,是刁貫天在使出一招“萬劫不復(fù)”后,因猛催內(nèi)勁才促使毒性加快發(fā)作的。
伊忘憂既然已發(fā)覺了這一點,那么他便不可能冒然進攻了。對他來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時間,時間拖得越長,對方所中之毒將越深,只要挨過一刻鐘,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刁貫天了!
當(dāng)下,他便抱劍歸元,凝神卓立!
只要對方不進攻,那么他便這樣一直等下去!
奇怪的是刁貫天竟也不急著進攻,他也凝神定形,默默地與伊忘憂對峙著。
伊忘憂心中暗暗吃驚。莫非,對方竟還不知道自己已中了毒?
不!這不可能,伊忘憂太了解刁貫天了,七年前的較量便使他知道刁貫天陰毒、敏感、多疑、殘暴!
刁貫天,名極為符實!
那么,他為何竟不急于進攻呢?
伊忘憂正自驚疑中,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讓他恍然大悟!
只見刁貫天的頭頂發(fā)間已開始有蒸蒸白霧升起!
他在逼毒!所以他不進攻,而是要趁機將體內(nèi)之毒逼出來!
只要毒性沒有蔓延到心臟,像刁貫天這樣的高手,完全能做到這一點!
大驚之下,伊忘憂不敢怠慢,長嘯一聲,漫天銀雨燦流便劃空而出了!
他要全力拖住刁貫天,不給他以逼出體內(nèi)之毒的時間。而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他要堅持整整一刻鐘!
刁貫天見自己的計劃被破壞,不由惱羞成怒,便決定先將伊忘憂打發(fā)了再作計議!
魔簫在他的右手指間彈躍穿梭,又有變幻莫測的邪音從簫中傳出!
這是天地悲,鬼神驚的魔音!
伊忘憂心神一滯,胸中便平添了滯悶之感!
“忘憂劍”的劍勢也為之一弱,多了暴戾之氣,少了精絕之神!
端木先生的聲音又響起!
“……一場清雨酒醒時,斜陽卻照庭深深……”
魔簫之音與端木先生之聲在進行著無形的拼殺!
伊忘憂壓力頓減,劍光重現(xiàn)氣奪河山之勢!
但場面仍不好看,只不過刁貫天一時不能很快取勝而已!
簫音如鬼哭狼號,陰惻壓抑!
朗誦聲清朗如玉如清風(fēng),將人們心中的濁氣洗滌一空!
“六曲闌干偎碧樹,楊柳風(fēng)輕,展盡黃金縷……”
“誰把鈿筍移玉柱,穿簾海燕雙飛去……”
“滿眼游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
突然,聲音中斷了,遠處響起了驚呼之聲!
伊忘憂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定是端木先生已再次為簫聲所傷了!”
魔音趁勢而大起,伊忘憂只覺逆血上涌,氣血不順,呼吸遲緩!
“砰”地一聲,他的胸口已中了一腳!
一陣奇痛,使他幾乎痛呼出聲!
他的身子便順勢向后飄去,唯有如此,他才能將一腳之力卸去一部分!
饒是如此,仍有一股熱血涌上他的喉底!若非咬牙苦撐,他便要鮮血狂噴了!
刁貫天得勢不饒人,再次如影子般飄身掠進,右手的魔簫在他的手指與勁風(fēng)的共同作用下,發(fā)出刺耳而怪異的聲音!
伊忘憂強力提氣,貼地翻飛!
“哧”的一聲,他的背部已被簫拉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子,血肉齊翻!
便在此時,朗誦之聲竟再次響起。
伊忘憂先是一愣,接著便聽出這是冷戰(zhàn)十三樓的剩余兩個分樓樓主的聲音!
冷戰(zhàn)十三樓,竟只剩兩個分樓樓主!
一種悲愴之意從伊忘憂心中升起!
“……長誰望斷,關(guān)塞莽然乎,征塵暗,霜風(fēng)勁,悄無聲,黯消凝……”
聲音極為豪壯,讓人想起金勾鐵馬,劍照琴心!
伊忘憂心中的壓抑一掃而光!
但這兩個分樓樓主的內(nèi)力自是無法與刁貫天相比,很快,伊忘憂便已感覺出他們的氣血不順暢了!
“……追想當(dāng)年事,殆無數(shù),非人力,誅泗上,弦歌也,亦膻腥!”
伊忘憂的肋部又中了一掌,一聲“咔嚓”之聲,顯然已斷了一根肋骨!
但他并未退卻,仍是死死支撐著,他要挺過一刻鐘!
“……忿腰中箭,匣中劍,空埃蠢,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
突然,“哇”的一聲,顯然是有人重傷吐血!另一個獨立難支,很快也是鮮血狂噴了!
“哧”的一聲飲血之聲響起,伊忘憂的腹部已被魔簫穿了一個洞!
刁貫天仰天長笑,笑聲中,夾雜著他那攝人魂魄的簫聲!
伊忘憂重傷之下,神智更為不清,無法抵擋這魔幻的聲音!
他的腦中,已有無數(shù)的虛幻之境閃現(xiàn)!
“咔嚓”一聲,他的左臂又被生生擊得折斷!
一種悲壯豪然之聲重新響起!
數(shù)百人同時從四面八方破窗、破門而入!
是冷戰(zhàn)十三樓剩余的近兩千勇士之聲!
是冷戰(zhàn)十三樓的勇士沖殺進來了,他們要誓死悍衛(wèi)他們的主人!
對于刁貫天這樣的武功已臻化境的人來說,多來數(shù)百個武功平平之人,便是多數(shù)百個人送命而已!
怪笑聲中,一股洶涌霸道的真力從刁貫天的雙掌中翻滾而出!
立即有三十幾個人鮮血狂噴而亡!
伊忘憂不由一陣心痛!
冷戰(zhàn)十三樓一向是令出如山,沒有伊忘憂的命令,從來不會有人輕舉妄動!
但今天是一個例外,他們是拼著要受伊忘憂的責(zé)罰,也要出手!
一種熱熱的東西涌了上來,伊忘憂竟已熱淚盈眶!
從來不流淚的“忘憂劍”伊忘憂竟流淚了!
藍房子外面有滾雷般的聲音:“干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
“冠蓋體,紛馳鶩,若為情,使行人到此,渺神京……”
兩千鐵血男兒的聲音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一種悲壯之氣氛在冷戰(zhàn)十三樓中彌漫著!
伊忘憂嘶聲喝道:“全退回去!”
竟沒有人聽他的!這是冷戰(zhàn)樓成立以來,從未發(fā)生過的事!
一批又一批的人無聲無息地向刁貫天撲去!
一批又一批的人在刁貫天的面前倒下!
尸體已堆積成山!
鮮血,已流成河!
而冷戰(zhàn)樓的勇士們便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護住已身受重創(chuàng)的伊忘憂!
伊忘憂與刁貫天之間,便被如此隔開了。
伊忘憂完全可以借機脫身,兩千條人命便是伸長了脖子等人來砍,也夠砍上一陣子的。
但伊忘憂不可能會棄他的部下而走,如果那樣的話,他便不是伊忘憂了。
不但刁貫天在向伊忘憂這邊沖殺過去,而且伊忘憂竟也向刁貫天身邊沖去!
藍屋子已將成為紅屋子了。
刁貫天終于與伊忘憂接近了。
刁貫天的臉上閃出一種得意的如厲鬼般的笑容。
簫出!魔現(xiàn)!人死!
伊忘憂的身子如風(fēng)中的落葉般倒飛!
他吐出了最后一個字:“撤!——”
他的軀體——不,已是尸體了——斜斜飛出數(shù)丈之外,未及落地,便被冷戰(zhàn)樓的人接住了!
整個藍屋子在那一瞬間,突然靜了下來,靜得讓人想到死亡!
空氣凝滯得可怕!
然后,震天的怒吼之聲突然響起!聲若滾雷,整個藍屋子在這樣的吼聲中竟為之一顫!
眾志成城——何況是冷戰(zhàn)十三樓的人?
刁貫天的神色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驚懼!
雖然,他知道以他的武功,剩下的人中沒有人能對他構(gòu)成威脅,但他心中的懼意仍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
無數(shù)的刀劍向他這邊刺砍削劈!
冷戰(zhàn)十三樓的人已被憤怒的火焰燒得熱血沸騰,心中只有恨,再無其他了!
體內(nèi)的毒在一步一步地向心臟侵去!
刁貫天見伊忘憂已死,一樁心事已了,不想再戀戰(zhàn),立即雙足一頓,身子便如鷹隼般飛起,直射窗外!
數(shù)十條人影從各個方向直撲而起,向空中的刁貫天截殺而去!
怪笑聲中,刁貫天的身形掠過之處,便見人影紛紛如流星般墜落!
落地之時,已然斷氣!
沒有人能擋得住刁貫天,哪怕豁出命去也擋不??!
怪笑聲中,刁貫天已如鬼魅般從冷戰(zhàn)樓掠出,消失于漫漫的黑夜之中!
遠遠地,還可以聽到魔簫在風(fēng)中嗚咽之聲,猶如鬼哭神泣!
來時的八百多人,便已將命留在冷戰(zhàn)十三樓了。
而冷戰(zhàn)樓則付出幾千條人命,以及他們的樓主伊忘憂!
兩千個亡靈在冷戰(zhàn)十三樓的上空久久不散,空氣中的肅殺之氣,濃得化不開!
名動江湖的冷戰(zhàn)十三樓,從此便要煙消云散了嗎?
沒有人知道……
……
東海的一座孤島上,有一座孤宅。
宅子不大,而且沒有金碧輝煌之氣勢。
但它古樸,宅子里所有的東西全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
門、窗、梁、柱、椽……
甚至包括地面,也是用一片片光滑的竹片拼成!
如果你走在這座宅子里,你便會覺得心情一下子清靜下來,只想大聲地叫,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
竹子是青色的,在人的長期摩擦之下,便有了一種幽淡的光澤,煞是好看。
而且,竹子又天生具有一種清淡的甜香味!
在宅子四周,是大片大片的竹林,大到覆蓋大半個島嶼!
登上宅子的最高那座竹樓,極目四望,便可以看到遠處的海。
現(xiàn)在是夜里,海在星光下泛著點點銀光,而近處的竹林則在晚風(fēng)的拂弄之下,翻滾涌動,幾乎要與遠處的海融為一體了。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足以讓人陶醉其中了。
是誰,這么會享受生活,選擇了這個地方,筑穴而居?
是秋夢怒,“四情劍俠”中武功最高的秋夢怒。
秋夢怒總是比一般的人愛發(fā)怒,看到任何不入他眼的齷齪之事,他便要發(fā)怒!
而江湖如此之大,之復(fù)雜,里邊所隱藏的骯臟之事,是太多太多了。
所以讓秋夢怒發(fā)怒的事是太多太多了。
他是一個在夢中也會怒火頓起之人!
他殺了許多人,而江湖中關(guān)系是錯綜復(fù)雜的,殺這么多的人,他得罪了的人就很多很多……盡管他殺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該殺之人。
人們恭稱他為大俠,但其中有一些人卻已是咬牙切齒。
后來,秋夢怒覺得很累,不是身累,是心累,追殺“窮惡劍”刁貫天一役之后,他便隱居于這座小島上了。
這七年中,他深居簡出,總共只回到陸上四次。
菜,他自種了,米油柴鹽則由他的老仆人老焦打理,每過一個月,老焦便會搖著船去一次岸上,從那兒帶回日常起居所需要的一切。
寂寞嗎?有一點點,但并不很多。
就像酒喝多了不好受,但少喝一些,那種微醉的感覺卻很好一樣。他已漸漸地習(xí)慣了這種平淡的生活,甚至有一點喜歡上這種生活了。
在這兒,沒有什么事可以讓他生氣、發(fā)怒的。
在他的印像中,似乎已好長時間沒有發(fā)過火了,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老焦是不會讓他發(fā)火的。老焦與天底下所有的忠誠老仆人一樣,已把秋夢怒當(dāng)作他的神明,秋夢怒咳嗽一聲,他就會心痛半天。
他像一頭老黃牛那樣操持著一切,如果秋夢怒連他都會看不順眼,那秋夢怒便是一個大魔頭了。
秋夢怒當(dāng)然不是大魔頭。公平地說,秋夢怒是個比較愛發(fā)怒的大好人。
金刀、銀劍、銅槍、鐵棍四個人也不會讓他發(fā)火的。七年前,秋夢怒本想讓他們四個人留在岸上,不要來這座孤島,但他們搖了搖頭。
他們的命都是秋夢怒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的,而他們又是知恩必報的人,怎么會離開秋夢怒呢?
秋夢怒讓他們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現(xiàn)在,你看到金刀,絕對想不到他就是九年前那個一夜之間滅了“百愁門”的金刀。
金刀竟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竹匠。他那把金光四射的刀成了他做竹活的工具,這座宅子的搭成,便是他花了六十七天時間完成的杰作!
宅子搭成之后,他也沒有閑著,又用竹子編床、編凳子、柜子、門簾……
現(xiàn)在的金刀,手中握著的永遠是竹子,或竹片,或竹棍,或竹桿。
銀劍則義無反顧地攬下了這兒的所有屬于女人干的活。本來,她是一個最不像女人的女人,這不是說她不美,而是說她的殺氣讓人從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丁點屬于女人的溫柔。
當(dāng)然,那是從前的事了。現(xiàn)在,她整天扎著一件圍裙,忙忙碌碌的,如果有誰還說她沒有女人味,那么那個人一定是個瞎子。
秋夢怒已作了主,讓銀劍與銅槍今年年底便成親。其實,秋夢怒所起的作用僅僅是穿針引線而已,更多的事是由他們二人早已鋪墊好了的。
銀劍已是年屆三旬了,像每一個女人一樣,她已沉浸于大喜將臨的喜悅之中。
銅槍則負擔(dān)起農(nóng)活,他每天都是一身汗,一身泥地回來。
海島的土壤種菜很不易,風(fēng)沙又大,而銅槍也不是個種菜的好把式,所以一年忙到頭,他的收獲是不多的,但他卻樂此不疲!
與他們?nèi)吮绕饋?,鐵棍便多多少少有點“不務(wù)正業(yè)”的味道了。
他最喜歡做的事便是提著他的大鐵棍,滿島亂竄。他說是去打獵,改善改善大伙兒的伙食,但更多的時間,他是空手而歸的。
后來,他改了志向,開始向海里的魚下手,收獲才有所改觀。
這樣四個人,怎么會引得秋夢怒發(fā)怒?
只有秋夢怒的女兒偶爾地會讓秋夢怒肝火大熾!
秋千千今年十七歲。
十七歲,本就是一個古怪的年齡,在女孩子的身上,這一點特別明顯。
你明明看到她是風(fēng),一忽兒她又變成雨了;你明明看到她是晴空萬里,一轉(zhuǎn)眼她已烏云密布了。
如果誰能夠把十七歲的女孩的心弄懂,那么他就一定是個神了。
何況,她是秋千千!
秋千千是在百般的呵護中長大的,這樣長大的女孩總是很驕傲,很自負,從來不肯屈服的,當(dāng)秋夢怒發(fā)現(xiàn)秋千千的性格太倔強時,想改,已太遲了。這便像是一把劍,當(dāng)你發(fā)覺它鑄彎了,而此時,劍身已冷,鋒刃成形,如果一定要強行把它扭正,那便只會刃崩劍折!
秋千千很不喜歡這座孤島,她把這座島叫做囚島,久而久之,眾人竟也開始像她一樣稱呼這座島了!
當(dāng)她十三歲那年第一次隨老焦去了岸上后,她更是向往外邊的生活了。
秋夢怒發(fā)的幾次火,全是因秋千千而引起的。
當(dāng)然,這樣的怒火是極為短暫的,秋夢怒是那么的疼愛他的女兒!
特別是從六年前,他的妻子病逝之后,他便一個人付出了雙份的愛!
這樣的日子,使秋夢怒的性子改變了許多。
他不知道這樣平靜而又平淡的生活,他還要過多長的時間。反正,至少到現(xiàn)在為止,他沒有想過要去改變!
今夜,又與以往的夜沒有什么不同。
秋夢怒又如以往那樣,讓老焦搬了一張小桌,一張椅子,放在宅子的最高竹樓上。
說是最高,只是比其他五間小竹樓高上一層而已。
二樓有一條寬寬的走廊,秋夢怒便愛在這兒擺上幾個小菜,然后獨自一人慢慢地品酒。
有時,秋千千興致好了,也會陪他一起坐著,看他喝,自己嘰嘰喳喳地說。
但今夜她睡得很早,白天鐵棍帶著她在外面瘋了一天,她已累了。
他本來是不會喝酒的,自從結(jié)識了伊忘憂之后,他才學(xué)會了。
現(xiàn)在,他用的酒杯、酒壺,便是伊忘憂送給他的,他很喜歡。
淺淺地斟上一杯,月光下,晶瑩如玉!
夜色與酒一樣美得醉人。
不知為何,今夜秋夢怒總是心神不定,心中不時莫名地涌起一種郁悶之氣!
這好沒有來由!
一陣風(fēng)吹來,天上一朵淡淡的云飄過,將本就朦朧的月又遮得更淡了。
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時,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酒中竟有了一種淡淡的紅色!
是什么東西,倒映入酒杯之中?他向四周看了看,沒有!
也許,是雙目的錯覺吧。
他舉起杯來。
就在杯子將與嘴唇相接觸的那一瞬間,杯子突然一聲脆響,碎了!
碎了的酒杯將秋夢怒的手劃了一道口子!
血一滴一滴地流在竹樓上,其聲在這樣的靜夜中,顯得格外的清晰、清脆!
清晰得有點失真!
秋夢怒的心一沉,愣住了,他不明白為什么好端端的酒杯會碎!
老焦聞聲而來,惶然地道:“主人,你……”
秋夢怒揮了揮手:“把酒菜撤了?!?/p>
老焦趕緊上前。
秋夢怒仍在那兒靜靜地坐著,良久,良久。
起霧了,濕了人的發(fā),人的眉……
……
第二天是老焦去岸上的日子。
秋千千當(dāng)然又鬧著要去,她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在外面世界呆上一段時間的機會。
但這一次,秋夢怒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哪怕秋千千哭紅了鼻子,他也不改初衷!
他心中有了一種隱隱的預(yù)感,但他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
老焦回來時,已是傍晚。
只見老焦一臉的驚惶之色!
看到老焦如此模樣,秋夢怒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甚至都不敢問起江湖中的事了!
他不問,老焦一樣要說。
老焦說:“主人,莫大俠死了,伊大俠也死了!”
說這話時,他已是一臉的蒼白之色!
聽完這話之后,秋夢怒的臉色比他更蒼白!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了。
強力克制自己的震驚,他才嘶聲道:“可靠嗎?”
老焦用力地點了點頭,他有些心疼地望著秋夢怒那張蒼白的臉!
秋夢怒嘶聲道:“誰下的手?”
老焦道:“‘窮惡劍’刁貫天!”
秋夢怒緊張不安之色立去!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臉上甚至還浮現(xiàn)了一絲笑容!
他輕松地道:“謠言,又是謠言!刁貫天在七年前便已死了,怎么會又冒出一個刁貫天來?既然刁貫天是謠傳的,那么我的兩個朋友之死,也一定是謠傳的了。”
老焦道:“并非謠傳。莫大俠遇難于三天前,伊大俠遇難于昨夜。伊大俠的冷戰(zhàn)十三樓中三千人已死了一千人,包括十一個分樓主,而端木先生,還有兩個叫什么‘春風(fēng)’、‘細雨’的高手也都受了重傷……”
不用再多說什么,秋夢怒已經(jīng)信了,江湖中人對冷戰(zhàn)樓的了解,從來沒有深入到知道“春風(fēng)”、“細雨”這兩人的地步。
而現(xiàn)在,連老焦也知道了這一點,那便足以說明事情并非謠傳!
“春風(fēng)”、“細雨”是伊忘憂身邊最為神秘的人物,他們的來去便如一陣風(fēng)般難以捉摸!
這不是伊忘憂在故弄玄虛,而是因為“春風(fēng)”、“細雨”歸服伊忘憂的過程極為神秘!
可以說,如果人們早早地便知道“春風(fēng)”、“細雨”二人在伊忘憂的身邊,那么伊忘憂早已受到了眾人的質(zhì)疑了。
“春風(fēng)”、“細雨”便是十一年前便已名動天下的一對殺手!
當(dāng)然,那時,他們不是叫“春風(fēng)”、“細雨”,而是稱“回腸”、“蕩氣”!
“回腸”就是“春風(fēng)”。
“蕩氣”即是“細雨”。
殺手總是會有被殺的一天的,而伊忘憂便是在那時候救下了他們二人。
從此,“回腸蕩氣”消失了,而伊忘憂身邊卻多了兩個忠誠的守衛(wèi)者!
隱名埋姓,對伊忘憂,對“回腸蕩氣”他們自己來說,都有好處。于是,他們二人便成了冷戰(zhàn)十三樓中最為神秘的人物。
換了是秋夢怒,就絕對不會做這種事,這正是伊忘憂之所以說“忘憂”,而秋夢怒最易動怒的原因所在。
老焦能說出“春風(fēng)細雨”,那么不幸之事,一定是真的發(fā)生了。
但,一個被自己親手殺死了的人,又活了過來,無論是誰,都會大吃一驚的。
不只是吃驚,還有憤怒,悲傷……
刁貫天怎么可能復(fù)活?
秋夢怒不敢不愿相信這件事。但現(xiàn)在已不是在刁貫天是否真的復(fù)活這件事上打轉(zhuǎn)的時候了?,F(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如何去對付殺害他兩位至友的兇手。
無論他是誰……
如果是刁貫天做下的事,那么他會自己找上門來的。刁貫天從江湖中消失七年,直到七年后的今天才重新露面,那么在這七年時間里,他一定已為復(fù)仇之事做了許多的準(zhǔn)備,伊忘憂與莫入愁的死,便足以說明了刁貫天已不再是從前的刁貫天了!
所以,刁貫天是蓄勢而發(fā),他的下一個目標(biāo),不是段牧歡,便是自己!
那么,自己能否抵擋得住刁貫天呢?
很難很難!
雖然他的武功在四個人當(dāng)中是最高的,但卻數(shù)他最勢單。伊忘憂屬下三千,竟也難脫一死!更何況他只有“銀鐵金銅”四人?
伊忘憂之死,便說明了許多東西!
看來,這樣樣平淡的生活,從此便要結(jié)束了。
也許,結(jié)束的不僅是這些,還有可能加上自己的性命!
想到死,他便想起了秋千千——秋千千風(fēng)華正茂,她不應(yīng)該死!
于是,他道:“老焦,現(xiàn)在動身,能不能再次跑上岸?”
老焦吃驚地看了他一眼,道:“能是能,但已是趕不回來了。”
秋夢怒道:“那好,你便辛苦一下,再跑一趟吧,把千千也帶上?!?/p>
老焦更吃驚了,急道:“天已擦黑,小姐她怎么能……”
秋夢怒打斷了他的話道:“你便按我說的去辦!注意,不準(zhǔn)把你在外面聽來的任何東西告訴千千。你便說帶她去段叔叔家走一趟,但不準(zhǔn)真的帶她去段牧歡大俠那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老焦稀里糊涂地點了點頭,其實他真的不明白。
秋千千聽說要她去岸上,先是大喜,接著就有些疑惑了。
爹爹一向不愿讓自己離開此島,就在今天早上,父女倆還為這事鬧了一陣別扭,怎么一忽兒便改變主意了?
她偏著頭道:“爹,你在哄我吧?”
秋夢怒道:“爹怎么會哄你?你現(xiàn)在便動身吧?!?/p>
秋千千道:“那我收拾一下東西?!?/p>
秋夢怒道:“不用收拾了,你段叔叔那邊什么東西沒有?”
秋千千更奇怪了,她不明白為何爹爹不但要她連夜趕過海去,而且連收拾東西的時間也不給!
這其中定有古怪!
于是,她便一嘟嘴,道:“我不去了。”
秋夢怒驚訝地道:“為什么?你不是一直說我太專橫了,不肯讓你離島嗎?”
秋千千嬌聲道:“但爹爹這次轉(zhuǎn)變得太快了,我有點接受不了!”
秋夢怒忙好言相勸。
秋千千的倔強又上來了,她說什么也不走。
秋夢怒又氣又急,道:“今天你若不去,那么以后便別想我再讓你離開!”
秋千千毫不示弱:“我就不走!你讓我今后不要出去,那我明天就偏要走!”
秋夢怒一愣,心道:“這個丫頭,真是倔強到家了,我不如乘機激得她明兒真的離開!”
于是,他故意怒道:“看你敢!”
秋千千道:“我就敢,我明天一大早就走!你攔也攔不?。〉裉煳移蛔?!你趕也沒用!”
秋夢怒見她那倔強的樣子,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又心酸,心道:“她這脾氣,日后行走江湖,還不得吃大虧?”
口中卻道:“好!你走!你走了就別指望我去將你找回來!”
秋千千才不怕呢!她知道她爹爹永遠是口硬心軟!
當(dāng)下,她一擰腰,回她自己的房中了,心中得意地道:“我明日天一亮就走!”
看著她的背影,秋夢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沉思片刻,他便將金刀、銀劍、銅槍、鐵棍四人叫了來,對他們吩咐了一番。
四人神色都變了變,一聲不響地分散開了。
然后,秋夢怒又將老焦叫了來,嘀嘀咕咕地吩咐了好長一段時間。
離開時,老焦已是老淚縱橫!
這一夜,唯有秋千千睡得很安靜,她甚至還做了好多美麗的夢!
而她的房子四周,卻悄悄地隱伏著“金、銅、銀、鐵”四人!
秋夢怒則站在竹樓上,默默地望著她的窗口,整整一夜!
長夜終于過去了,太陽如平日一般冉冉升起!
秋千千從睡夢中醒來時,嘴角上還有甜甜的笑意。
她夢見自己在江湖中行俠仗義,被人們稱為女俠呢!她騎著一匹白馬,在廣闊的草原上疾馳如飛呢!
天是藍的,草是綠的,風(fēng)是甜的……
所以,當(dāng)她從睡夢中醒來時,仍意猶未盡地咋了咋舌。
忽然,她聽到窗外響起了一個聲音,是她爹爹的聲音。
她不由凝神去細聽。
只聽得秋夢怒問道:“老焦,千千她醒了沒有?”
“沒……有?!崩辖沟穆曇粲悬c沙啞,期期艾艾的。
秋夢怒接著道:“老焦,你給我看著點,別讓千千她逃出去了,她要是敢逃,你就來告訴我!”
老焦頓了頓,才道:“要……要是來不……來不及了呢?”
秋夢怒道:“那你便跟著她!她一個小丫頭,后面跟著一個老頭子,甩又甩不掉,趕又趕不走,那么她很快就會煩了,只好又重新回到島上來?!?/p>
老焦道:“好……好好。”
秋夢怒道:“不過,其實我昨天一嚇唬她,她大概也不敢走了,她以為江湖中人,每一個都是像她爹我那么好對付呢!不知天高地厚!”
老焦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其實……其實去……江湖中走……走一走也好,長長見識么。人家……人家一個姑娘家也不可能就……就這么一輩子呆在這兒的?!?/p>
秋夢怒喝道:“這話你對我說可以,要是對千千說,我可就要不客氣了?!?/p>
老焦趕緊道:“那是……那是自然?!?/p>
秋千千心道:“焦伯伯今日怎么說話如此磕磕巴巴?”
如果她看到老焦,還會吃驚。說了這些話之后,老焦竟已滿臉大汗了。
秋千千暗暗道:“爹說我不敢,我就讓他大吃一驚!江湖人,江湖人!江湖人又怎么了?莫非江湖中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她的去意越來越堅決了。
當(dāng)然,在外邊轉(zhuǎn)悠一圈,她還是會回來的,她也舍不得她爹的。
窗外響起了腳步聲,大概是秋夢怒離開了房子。
她便一骨碌地爬了起來,飛快地洗漱完畢,把幾件心愛的東西往懷中一揣,走到門口,想起了什么,又回過身來,把自己的那把劍往懷里一揣,卻又太長了,直直地戮在那兒。
怎么辦?
她想了想,又抽出劍來,找了一截竹子,把關(guān)節(jié)打通,然后把劍放進,兩頭封死。
一切妥當(dāng)!
于是她拿著那根竹節(jié),便往外走。
一走出門,她拿眼一瞄,便看到不遠處有老焦在站著。
“顯然,他在盯我的梢!”秋千千暗暗地道。
老焦一見秋千千,便道:“小姐,大清早你要去什么地方?”
“真笨!你沒有看到我拿著這根竹子?”
老焦奇怪地道:“拿竹子能說明什么?”
“笨蛋!”秋千千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借機從一條岔道上走了。
她相信老焦這樣的憨人,給他一個啞謎,他便會怔立當(dāng)場的。
果然,老焦便呆呆地站在那兒。
秋千千得意地笑了笑,向西邊走去。
西邊系著島上唯一的一艘小舟。
她跟著老焦跑了幾次,早已學(xué)會搖擼了。而且,她知道昨天老焦剛?cè)チ税渡弦淮?,需用的東西已采購齊了,短短幾天沒有小船用,也誤不了什么大事。
她的心因為莫名的緊張而急促跳動。
她不知道,她的身后,有她爹爹的目光在送著她。
秋夢怒暗道:“當(dāng)她重回島上時,是否還能見到我?”
一股愴然之情升起,他的眼睛濕潤了。
金刀、銀劍、銅槍、鐵棍默默地站在他的身邊。
秋千千偷偷地揀小路走,左拐右彎,終于聽到濤聲了。
海很平靜,正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好天氣。
當(dāng)秋千千走到那艘小舟前時,她吃了一驚,因為她看到了一個人——老焦!
她不明白老焦為何速度這么快,竟趕到她前面來了!
遠遠地,老焦便叫道:“小姐,你怎么也會來這個地方?”
這一次,秋千千被問住了,她無法再搪塞過去。
遲疑了一會兒,她便直言不諱地道:“我要離開這個囚島!”
老焦的臉色當(dāng)然是大吃一驚,他惶惶然地道:“那可不行,你爹不會答應(yīng)的?!?/p>
秋千千道:“不答應(yīng)也不行!我已走定了,你攔得住我嗎?小心我點了你的穴,讓你在這兒站上一個時辰!”
老焦火燒屁股般跳了起來,道:“那我就去告訴你爹!”
秋千千道:“我不怕!不信你便去吧!”
她心道:“你一去,我便溜,等你們回來,便只能是撲一個空了?!?/p>
老焦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轉(zhuǎn)過身來,道:“我一走,那你豈不是能趁機脫身了?”
“怎么會呢?”
老焦搖了搖頭,道:“我不信,你這丫頭最機靈古怪了。無論如何,我要跟著你!你爹要是問起……我就說我一直未離開過你!”
秋千千道:“要是我離開囚島,去岸上呢?”
老焦毫不遲疑地道:“那我也去!”
秋千千暗道:“你對我爹爹的話倒是言聽計從,不打一點折扣!好,我便要看看是否真的甩不開你!到時,你可就連我的影子也摸不到一個了!”
想到老焦找不到自己時的驚慌失措的模樣,秋千千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聲中,她便已一縱身,躍上了小舟!
老焦趕緊也爬上小舟!
秋千千只當(dāng)他根本不存在,從竹子中掏出劍來,一劍便斬了系舟之繩!
“嘰嘰咕咕”的搖櫓聲響起,老焦神色變了變,想說什么,卻又沒說。
畢竟,秋千千動作不嫻熟,很快她便累出一身油汗,老焦道:“我來搖吧,小姐?!?/p>
秋千千的倔強性子又上來了,道:“我還沒玩夠!”
終于,她支持不住了,只覺手腳又酸又麻,腰更是脹得難受,方吁了一口氣,道:“不好玩!焦伯伯,你來吧!可不許往回搖!”
小舟在老焦的把持下,一下子便快多了。很快,囚島已成為一個小黑點了,最后,連黑點也模糊了,直至看不見。
此時,船已走了一半多水路了。
倏地,秋千千聽到了一種奇異的聲音。
似乎是什么東西在用力拍擊著水面!
但她卻未看到附近有什么大船。
遠處有船,但那兒發(fā)出的聲音怎么會傳得這么遠?
正驚異間,異響越來越近!
倏地,十幾丈遠處,出現(xiàn)了一團黑影!
黑影向這邊飄來,快得不可思議!
很快,黑影便已射至秋千千他們這條小舟邊上!
秋千千這才看清原來是一條僅能坐一個人的獨木舟!而獨木舟上正仰臥著一個人,那人正用兩只手作漿,用力劃水!
讓秋千千目瞪口呆的是,那人用手劃水,小舟運行的速度竟比他們的小舟快上數(shù)倍!
秋千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老焦也已看到了這怪異的情形,他的臉色倏地變得蒼白如紙!
秋千千心中暗暗奇怪:“為何焦伯伯今日如此膽小,竟嚇成這個樣子?”
轉(zhuǎn)眼間,那獨木舟又已在十丈之外!它所駛向的方向,正是囚島!
秋千千捅了老焦一下,道:“那人似乎是去囚島的,他的本事怎么那么大?”
老焦被她一捅,似乎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忙道:“是么?啊……回去問……問你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秋千千哼了一聲,道:“說來說去,還是想騙我回去。那人與我有什么相關(guān)?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p>
老焦便不再說話了,沉默下來,只顧一個勁地搖他的櫓,他的臉色陰得可以擰出水來。
秋千千覺得無味得很,便一下一下地劃著海水。
她不知道,囚島上此時已開始了它血腥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