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老師說完那番絕情的話,在絕望中看到老師復婚,我就決定了要離開這座煤城,離開教師培訓班,不再看到我的老師,那樣,對她對我都是極大的折磨,可一旦想著要離開時,心里又有那么多的難以割舍……我一時站在兩難的路口,那些日子,我一直在彷徨、猶豫、矛盾中度過,我真不知道怎樣往前邁出這一步?
這里是我逃亡的第一站,它就像東北無垠的黑土地一樣,以博大的胸懷和慈祥,收留了那么多來逃荒的人,同樣,也收留并養(yǎng)育了我,不僅沒讓我餓死,還給了我那么無法忘懷的記憶:我留戀表姐表姐夫和大寶,他們就像大東北每一戶老百姓一樣,真誠善良,看重情義,對人能將心掏出去;我留戀老夫子、秀才和所有同學,留戀在饑餓歲月里,與同學們結成的兄弟般的友誼;我感謝糊涂美人,她的美麗、純樸、善良,還有胡里胡涂的化妝術,讓我一輩子都難以忘記;我更無法忘記謝玲,她純真無瑕的愛情,使我們戰(zhàn)勝了難捱的饑餓,使我們在困苦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青春與生命的可貴;我更留戀我的老師,是她開啟了我的男人之旅,和她銷魂的每一刻,每一句話,每一聲喘息,都牢牢地刻在我的記憶里,那是我刻骨銘心的愛,每每想起,我渾身都有股暖流在涌動……我在想,這暖流一定會陪伴我的終生,不離不棄。
然而,我還是準備離開了,離開我無法面對的愛與恨、情與怨,離開根本就不屬于我的一切。
當然,我可以當做一切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忍受著面對老師的尷尬,甚至,忍受謝玲常常投來疑惑的目光或者猜忌,念完這段學,然后畢業(yè)去當一名老師,其實,我還沒做好這方面的準備。在一個知識無用、一名老師掙得還不如一名礦工的年代,甚至,往往因為一句話就被打下講壇、只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的年代,但凡有點抱負的,誰又想去當一名教師?而我好沖動的性格,有前車林墨林老師擺在那里,我對以后教師這個職業(yè)一直是忐忑不安的。但是,真的要我親手將這捧在手里的飯碗打碎,心里,還有許多不舍,最后,還是我骨子里東北人闖蕩的基因占了上風——往前一步海闊天空,站著不動只有死窩窩。
最終,我還是下了決心,一定要離開這里,唯如此,對我對老師都是一種解脫。
就在我下定決心要離開這里時,大姐和大姐夫的突然到來,讓我將這一計劃馬上著手實施。
大姐和大姐夫是在一個寒冷的下午被表姐領到教師進修班的。
當時,我正坐在教室里像個木偶一樣在上課,老師講的什么,我一句也沒聽清,就在這時,表姐推開了教室的門,和老師講了什么,我已經記不清了,記得我從推開的教室門看到大姐時,也忘了向老師告假,一個高躥得外面,一把拉住大姐的手,看到大姐大姐夫在寒風里凍得直跺腳,馬上將大姐拉進我的宿舍里,然后一把抱住大姐,就哭了起來。
大姐比我大五歲,可能排行老大的關系,在兄弟姐妹中,就像母親一樣,一直是大家心里的主心骨,事實上,看到大姐的那一刻,我也確實將大姐當成了母親,心里的怨屈與無奈,都在抱住大姐的這一刻從眼淚里流了出來。
大姐看我哭了,也掉下了眼淚,不眨眼地看我,不停手地撫摸著我,不住聲地問我:“怎么瘦成這樣?這樣下去怎么得了?為啥不給我寫信?為啥不上你大哥你二姐那里去?”我一時無法回答大姐的話,擦干眼淚,只顧呆呆地看著她。
我和大姐有六年沒見面了。
大姐結婚后一個月就離開了靠屯街,以后我就再也沒有看到她。也許,當年父親許配這樁娃娃親,原本想將大姐嫁到一戶富裕人家,但是,精明的父親這次又算計錯了,大姐結婚時,正趕上合作化的狂風刮來,一下子將很多人的夢想都吹碎了。大姐夫家的窖場被公社沒收了,大姐夫一家人也都入了神,如此,一心還想上學的大姐,也就只能考慮生活了。當時,農村青年沒有幾個愿意入社的,有點門路的能跑都跑了。有主見的大姐,聽說遼源煤礦招人,領著大姐夫去了遼源煤礦。當時,下礦的工人不僅工資高,福利也高,每天出礦時,還能領到一個三斤多重的大列巴(面包),光這一個列巴就夠全家人吃一天了。大姐夫成了一名礦工,大姐找到一家理發(fā)館當學徒,半年后,就獨自掛幌開了個理發(fā)館。大姐長得漂亮,性格又開朗,能說會道,開的理發(fā)館很受礦工歡迎。出門闖蕩這幾年,大姐家的日子一直過得不錯,還生了兩個孩子。但是,這場橫掃全國的大饑餓,也掃到了礦山,糧食銳減,沒有副食,很多礦工甚至餓得啃煤塊兒。這絕非夸張,我們人體需要的能量是碳水化合物,煤里所含的主要成份就是碳。大姐夫說,煤塊兒很好吃,尤其剛挖的煤塊,吃起來就像嚼脆香酥一樣。我知道大姐夫這人沒溜兒,他的話不可信。多年后,看到作家莫言回憶小時候饑餓吃煤塊的經歷,我才相信大姐夫講的是真的。大姐夫能吃煤塊兒,但大姐不能吃,孩子也不能吃。大姐堅持不下去了,聽人說林區(qū)生活好,便讓大姐夫辭了礦山工作,帶著孩子回到老家,把兩個孩子扔給我父親,就奔林區(qū)來了。大姐告訴我,他們繞道鶴崗,就是父親讓他們專程來看我的。
聽了父親的惦念,我的眼角又濕潤了。
別看父親平時對他的孩子冷冰冰的,關鍵時候,才讓人體會到那種穿透骨髓的親情。
我詳細向大姐打聽著家里的情況,大姐一樣樣向我講著,我邊聽大姐的講述,邊不爭氣地又抹起了眼淚。黑胖的大姐夫卻在旁邊聽煩了,說道:“守義,你待會兒再問吧,你姐有的是時間告訴你,你還是先找個地方給我們喂肚子吧。”
我對大姐夫的印像一直不好,可能過去他的家境優(yōu)越,養(yǎng)成了他好吃懶做紈绔子弟性格,最要命的,一個大男人,一輩子活得從來都沒有火氣,這就不是一般的修為了,就像現(xiàn)在,在這饑餓的年代,他還能保住那身肥肉,這不僅僅單純是啃煤塊的功勞了,他自然還有許多養(yǎng)膘的辦法。
表姐聽大姐夫餓了,一定要請大家到她家吃飯,卻被我攔住了,我告訴表姐,我還有事兒要和大姐談,表姐這才走了。
我將大姐大姐夫領到賣橡子酒那家飯店,要了四個菜一斤橡子酒,我們一邊喝酒大姐一邊講著家里的的情況。
大姐轉告父親的話,為我的事兒,他到鎮(zhèn)上找過,鎮(zhèn)上的人告訴他,我是(刪去六字),又畏罪逃跑,罪上加罪,抓住了,要判刑的。父親說,雖然這場大饑慌讓他們顧不上我了,但我的把柄留在他們手里,現(xiàn)在還是先不要回去,等以后看看形勢再說吧……大姐講完父親的決定,又給我講家里的情形。大姐告訴我,三弟守禮入了生產隊,四妹玉蘭開春時在河邊刨茬子,累得躺在河邊睡著了,受了風寒,得了骨節(jié)炎,變成了瘸子。父親還在生產隊喂豬,好在守禮在家?guī)椭?,再加上大哥月月寄錢,日子還過得去?,F(xiàn)在,家中最有出息的就是守禮了。守禮綽號張大網(wǎng),使的旋網(wǎng)比標準旋網(wǎng)多出一米,因此得了這么個外號。網(wǎng)大,打的魚自然就多,伊通河十里八村那些打魚的,誰都干不過他。守禮雖然入了社,但還是偷偷摸摸打魚,家中吃不了,又偷偷摸摸拿到黑市上賣,也能維持一些家用。最后,大姐又講到她的兩個孩子,大姐生了一個姑娘一個小子,姑娘叫豐華,小子叫豐文。大姐講完嘆口氣,道:“要不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在這饑荒年月,也不會把孩子放到父親家中?!?/p>
大姐講完家里的事,拿出一封信遞給我,說:“這是你同學牛淑芬的信,夏天就送到了咱家。父親讓我?guī)Ыo你。我以前見過那個姑娘,長得很漂亮?!?/p>
我沒聽清大姐又說些什么,趕緊打開牛淑芬的信。
牛淑芬在信里寫道:
守義同學:
你好。
我沒有勇氣給你寫這封信,可又不能不寫。不寫這封信,我無法向你講述你走后發(fā)生的一切,可寫了這封信,又怕你接受不了這一切。你走后,我給你寫了很多封信,終因無法投遞又怕爸媽看到,又不得不全撕了。
守義,想和你說的話太多,心里一直很亂。還是先講講我們幾個好朋友的情況吧。我們初中已經畢業(yè)了,只有張中原考上了高中。劉振慧劉振清姐弟因為挨餓,你走后不久就不上學了,回屯里當了社員。鐘玉花畢業(yè)后到鎮(zhèn)獸醫(yī)站和她爸爸學獸醫(yī)去了。譚斌和你一樣,音信全無。我知道你們的苦衷,這里就不多說什么了。
守義,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林老師死后不久,師母牟蘭就瘋了,一直無人管護,也不知道她怎么還能活著。
我爸說,當時鎮(zhèn)里收到了你和譚斌的寫的信,派人調查時,牟蘭堅持說沒有被王文生校長強奸,也許,她有自己的苦衷吧??伤@樣,卻是害了你倆。鎮(zhèn)上討論你和譚斌的罪名時,因為父親的堅持,才沒有定你們“(刪三字)罪”,但他說了也不算,只能報到縣上,這才有了你和譚斌的“(刪六字)”的罪名。父親說,這還好一點,如果定為“(刪三字)罪”,你們這輩子就完了,定為“(刪六字)”,說不準哪一天還能改正過來。我為你和譚斌盼著那一天。
老師死后不久,在父親堅持下,撤了王文生的校長職務,現(xiàn)在校長由體育老師陳楚擔任。
守義,羅哩羅唆寫了這么多,就是沒寫我自己,你一定很奇怪?,F(xiàn)在,就講講我吧。我沒有考取高中,不是我考不上,是我不想考,現(xiàn)在上學再多還有意思。聽我不想念高中,我父親也沒反對。可我不上學了,也不能總待在家里,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對像,我答應了。男方父親是我爸爸的同學,在縣委上班,他也在縣委上班。爸爸媽媽都同意,我也沒有理由反對。男人女人,長大了都要結婚的,什么年代都改不了。
守義,我知道你不想聽這個,但我又不能不告訴你,那樣,對你不公平。我也是沒辦法,我不能無限期地等下去,而且,你還有回到家鄉(xiāng)的那一天嗎?我知道,你會說我現(xiàn)實,可我們都活在現(xiàn)實的世界,不現(xiàn)實又能怎么樣?要罵你就罵吧,你罵了,我心里或許會輕松一些。好了,讓我們把愛藏進心底吧,如果有一天,老天爺睜開眼睛,我們還能碰到一起,我會回報你的。相信我。
此致
敬禮
同學 牛淑芬
1960年7月15日
看完牛淑芬淚漬斑斑的信,我如同傻子一樣坐在那里,頭腦里渾渾噩噩、一片茫然。大家怎么吃完那頓飯,又怎樣走出飯店的,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有一點我是記得的,我決定不在教師培訓班念書了,要和大姐一起去銀春。大姐聽了我的決定,堅決反對,說以后當個教師,一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現(xiàn)在的困難都是暫時的。我告訴大姐,我早就想好了,就是他們不來,我也要離開教師培訓班的,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一名教師。聽我如此說,大姐沒再反對。我知道大姐的性格,和我一樣,爭強好勝,否則,她就不會讓大姐夫把煤礦的工作扔了,把孩子扔給父親,帶著大姐夫要去林區(qū)闖蕩了。
第二天上午,我?guī)Т蠼愦蠼惴蛉チ吮斫慵?。當他們知道我也要隨姐姐姐夫去銀春時,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大寶抱住我說:“舅舅不要走,舅舅哪也不去?!北斫惴蚋遣辉敢?,囔哧著鼻子,說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話:“守義,你小子走了,我和你表姐可咋辦呀?”
他的話把大家逗笑了,大姐說:“姐夫,要不你也和我們一塊去銀春吧?”
囔哧鼻子表姐夫說:“去銀春就去銀春,你以為我不敢呢?這地方除了煤,還有啥吃的,再繼續(xù)下去,還不都得餓死?”
囔哧鼻子表姐夫的話,讓剛升上來的一點暖意又沉下去了,那是一塊堅冰,誰都繞不過去。屋里沉寂了。表姐看出了大家的尷尬,張羅著要去做飯。我告訴他們,吃飯不要等我了,我要去學校安排一下,說完,我就走出了表姐家。
來到教師培訓班辦公室,老師正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當我把要走的決定告訴她時,她的表情極為復雜,有解脫和放松,有悲凄和失落,也有無可奈何……總之,是將所有人世間的味道都匯聚到一起的表情。她用這種表情,呆愣著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苦笑著問:“真就這樣決定了?”
“是的。”
“不可更改了?”
“是的?!?/p>
“那好,今晚我請你姐夫姐姐吃飯,就算為你送行?!?/p>
“謝謝老師,我不想再給你添什么麻煩了。你復婚那天我本應前往,又怕控制不住自己……對此,我向你道歉。只要老師幸福,我就心安了?!?/p>
聽完我的話,老師臉色變得比白紙還白,打轉轉的淚水終于滴落了下來。這是她復婚后,我們第一次單獨在一起,說完這幾句話,我沒敢再看她,彎腰給她鞠了一躬,流著淚跑出了她的辦公室。
同學們知道了我要走的消息,都感到意外和吃驚。老夫子說:“守義,你這樣決定是不是太著急了,不能再考慮考慮么,不能不走么?”秀才惋惜得直搖頭。陳山月和川妹子也說了很多不要走的話,糊涂美人卻開著玩笑:“守義,不要忘記你的承諾。你這一走還有時間兌現(xiàn)承諾么?”自從救出囔哧鼻子表姐夫,對糊涂美人我始終懷著感激和愧疚的心里,她當眾說出這番話,令我很尷尬。
謝玲什么也沒說,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臉上一會紅一會白,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我按著她肩膀著急地問:“謝玲,謝玲,你怎么了?”她像突然被驚醒了,一下子抱住我,嚎啕大哭,她哭得旁若無人,哭得那樣傷心。
謝玲的哭聲,將我的心哭成了無數(shù)碎片兒,也將同學們的眼里的淚水,都哭了出來。
晚上,謝玲單獨和我在一起時,平靜了一些,說道:“走就走吧,我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走。走了也好,省得在這里愀心。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的好。”
我不知道謝玲的話意在何指?她對我和老師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呢?那一直是我不敢觸碰的神經。我趕緊把話岔開,說道:“謝玲,我也不愿意走,不愿意離開你和同學們,但實在沒有辦法,是我大姐和大姐夫做出的決定,我不得不離開這里。你放心吧,我在銀春安排好馬上就給你來信。如果那邊好,你也過去。不要惦記我,照顧好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fā)燙,這幾句蒼白的話多么虛偽,又多么無力,可我還能說什么呢,用什么來安慰她那顆孤苦無依的心呢?
第二天八點,同學們送我到火車站。謝玲顯得異常傷心和悲哀,看得出她做了最大努力控制著自己。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老師也來了,還領著丹丹。我抱過丹丹親著,不能自己地掉下了眼淚。丹丹摟著我脖子哭著說:“叔叔不要走,不要離開丹丹?!蔽揖o緊抱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疖囖Z鳴著開進了車站。老師把丹丹抱過去,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她遞給我一封信,輕聲說了句“珍重”,就抱著丹丹快步離開了。
火車就要開動了,謝玲拽著我的手說什么也不撒開,哭著說:“一定記著我,回來看我。”老夫子和秀才也落下了眼淚,囑咐我,如果銀春那里不行就盡快回來。糊涂美人和陳山月強行拉開謝玲,火車就開動了。我把頭伸到車窗外,看著老師抱著丹丹遠去的背影,看著被糊涂美人和陳山月抱著的謝玲,看著依依惜別的同學們,我的心徹底碎了。
我木雕泥塑般坐在位子上。無論是火車發(fā)出的咣當聲,還是人們的竊竊私語或喧嘩聲,我都充耳不聞,感到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具僵尸,好像就躺在冰天雪地里,無論是太陽照射,還是狂風吹刮,都無法喚醒我了。
姐姐姐夫坐在我旁邊位子上,一直沒有說話。大姐看到了老師同學為我送別的一幕,她明白,知道我的心還沉浸其中,現(xiàn)在,用什么語言安慰都是徒勞,只能順其自然任我呆呆地坐著。火車咣當咣當響著,噴著大煙小汽,拐過一道又一道山梁……火車不知道行駛了幾站,大姐見我總算喘出了幾口粗氣,這才沒話找話地對我說:“守義,忘了告訴你,你大哥結婚了,對像是咱老家平安堡的,姓劉,人長得可漂亮了。”
我突然被大姐的話驚醒了,吃驚地問:“大姐,你說什么?我大哥結婚了?”
“你大哥結婚有什么奇怪的,他早就該結婚了。聽爸媽說,他們感情很好,你大哥還蓋了三間大房子。”
聽姐姐姐夫嘮了一會兒大哥和二姐的事兒,我的心情已有所好轉。突然想起老師給我的信,我匆忙拆開信,信里有五十元錢和五十斤糧票,信寫得很短,但卻像一記記重錘,敲擊著我的心。
守義:
你好。
有很多話想向你說,但我知道這些話你都知道,就不說了。告訴你一句話,我復婚,只是為了拯救我自己——一個罪惡的靈魂。
守義,你還年輕,理想和未來在呼喚著你。你就走吧,去尋求屬于你的一切,我知道,你一定會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祝福你。
老師 1960年11月20日夜
看完老師的信,我的心愀緊了,我在心里默念:老師,你放心吧,我一定走好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