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無動于衷地兀立原地,雙目異芒閃動,渾然無覺地注視眼前這一幕,冷然道:“不必驚慌,這是玄能適應(yīng)體脈的自然過程,稍忍一忍就沒事了。日后還會出現(xiàn)類似狀況,不過它會隨著玄法境界的精進逐漸消退!”
盡管申公豹表面輕言安慰兩兄弟,但他心里卻清楚這是因為兄弟倆的氣脈從未經(jīng)過道基修持,受不住“金傀符”玄能的魔烈,自然會產(chǎn)生反噬的征兆,久而久之自會消退,只是持之日久形成痼疾一樣會危及本命,不過既然是利用他們想當(dāng)然這后果就不關(guān)他的事了。
果不其然,兄弟倆痛苦掙扎了片刻工夫,疼痛便自行消失了,兩人拍拍身上的塵土,不敢相信地相互活動了一下身體,毫無任何異常狀況。
“既然你們已經(jīng)明白其中道理,就自行領(lǐng)悟吧!”申公豹說完拍拍手掌,屋外應(yīng)聲進來一頭非猿非獸的怪物,把兄弟倆嚇了一跳。
耀陽連忙擠眉弄眼地指了指怪物,對倚弦說道:“說,你還不信,今晨就是它敲門,一大清早差點嚇?biāo)廊?!?/p>
申公豹瞥了一眼金毛怪物,陰陰冷笑道:“這只靈猱叫小白,以后就由它負(fù)責(zé)照看你們的起居飲食!”說完傲然轉(zhuǎn)身,緩步行開廂房。
兄弟倆心中盡管疑問較多,像是為什么服侍他們的不是桃兒?為什么一只金毛怪猴偏偏叫小白……等等問題,但對著這始終陰面冷語的申長老卻不敢羅嗦,只是一味揖身道謝,一路恭送申公豹出了屋子。
再又回到屋里,耀陽可就忍不住了,哇哇大叫著抱起玄法要訣,大肆翻看后半卷的玄法訣竅與行功方法,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倚弦哪曾接觸過這等直面天地玄機的機會,自是也不例外。
接下來的幾天,耀陽與倚弦閉門不出,勤修玄法要訣中的“玄門八法”和各式奇遁法門,雖說一直看不懂最后卷葉上的大部分內(nèi)容,但是別的都還玩得似模似樣,只是莊園中的花草慘遭兩人摧殘,包括那只靈猱小白也不例外。
至于每次玄法修習(xí)完畢后的體脈痛苦,也正如申公豹所說的那樣,次數(shù)從多到少、由重變輕,直到最后慢慢消退不再復(fù)發(fā)了。
清晨,陽明山,東玄別院。
耀陽與倚弦一早便醒了,隨手穿了衣物,便各自尋了一處靠近門口的地方,促狹地對望一眼,掐好法訣等待小白的來臨。
一想到小白每日被整得嗷嗷亂嚷四處逃竄,那身百年修煉所得的金絲毛更被修理得參差焦萎的模樣,兄弟倆人就已經(jīng)忍不住偷笑出聲來。
稍頃,輕盈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廂房,隨著幾下篤篤的敲門聲,門前傳來一句軟柔綿甜的呼喊聲:“兩位公子起身了嗎?”
“桃兒姐姐?”耀陽與倚弦不敢置信地對望一眼,急忙打開門來,果然是有些日子沒見的俏婢桃兒。
門外的桃兒見到兩人一身因修煉導(dǎo)致破損的衣衫和鼻青面腫的臉蛋,先是一愣接著手掩櫻口,苦苦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耀陽看到桃兒俏臉苦忍的笑意,心中一陣疑惑,皺眉問道:“有什么好笑的嗎?”倚弦在旁卻是俊臉通紅,顯然自己也感到這副尊容實在不怎么好看。
桃兒好奇地問:“才幾天沒見,二位少爺怎么弄成這樣了!”
耀陽無所謂地聳聳肩,還故作瀟灑地甩甩頭,指了指門口道:“小白來哩!”
正在門外探頭探腦往里窺望,鬼鬼祟祟的小白此時現(xiàn)身門外。桃兒原本還能忍住笑意,可是當(dāng)她看到小白一身參差難齊的金毛和一臉委屈的神情,終于忍不住,一陣銀鈴般脆朗的笑聲自口中蕩出,直笑得柳腰輕折。
耀陽大咧咧走到小白身旁,賊笑兮兮地拍拍它的肩,頷首連連夸贊了幾句,一臉細心寬慰人家的體貼表情,還朝倚弦擠了擠眼。
小白此時下意識地雙臂抱頭畏縮了幾步,逗得三人又一陣哄堂大笑。
桃兒好一會兒才格格喘氣不止,沒好氣地給兩人各拋了一個媚眼道:“尊者回來哩,要見你們,快快隨我換件衣服去見他吧!”說完嬌笑盈盈地領(lǐng)著小白走了。
兄弟倆換過衣衫后,徑直來到莊園前庭的內(nèi)廳。
一身玄袍的蚩伯負(fù)手卓立于前廳的“龍騰四海圖”前,一臉?biāo)尖庠偃纳袂?。?dāng)聽得兄弟倆的腳步聲入廳,回首展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親切問道:“你們來哩!這一段日子在這里住得還習(xí)慣嗎?”
耀陽與倚弦倍感受寵若驚,忙齊聲稱好,并跟著行禮請安。
“不用拘禮!”蚩伯隨意揮揮手,道,“聽申長老說,你們悟性極高,基本上已經(jīng)掌握了大部分玄法訣竅!”
“還算好啦!這些其實要多謝申長老和蚩伯您的教導(dǎo)有方才對!”兄弟倆口中雖是不敢居高,但自謙的得意笑容仍然可以看出洋洋自得的驕傲神色。
蚩伯頷首贊許地一笑,道:“嗯,總之你們要切記——師門傳宗道,修行在個人。說到底一切還是要靠自己的,你們繼續(xù)好好努力吧!”
兩人肅容應(yīng)諾。
耀陽方才進門到現(xiàn)在已憋了半天的話,此時才敢適時問道:“蚩伯,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隨您一起回宗門參拜圣師呢?”
蚩伯聞言久久不語,喟然長嘆一息。
兄弟倆一愣,不明所以地對望一眼,心中感到大為疑惑不解。倚弦急忙近前問道:“蚩伯,難道我們還不夠宗門授道的資格嗎?”
“非是本尊不愿領(lǐng)你們?nèi)ヒ娛煟恰彬坎杂种?,一味搖頭不已,然后猶豫片刻,終又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你們已是我‘東圣道’門下弟子,本尊也不打算再瞞你們,現(xiàn)在就將本門千年傳道的無盡淵源說與你們知道!來,坐下聽吧!”
蚩伯說著落座于主席之上,兄弟倆一聽是關(guān)于師門淵源的始末,立時興趣大增,圍坐在蚩伯身旁,開始專注聽他講述。
蚩伯神情凝重,雙目神采仿佛遙思翩翩,娓娓述道:
“本門乃是先天道宗隸屬古東勝神州的旁支,故名‘東圣道’。門下弟子皆遠離凡塵避世苦修,掌教真人之位稱為無為圣師,每五百年自門下弟子篩選而出,輪換執(zhí)掌宗道門室,如此承道門法統(tǒng)輾轉(zhuǎn)流傳已數(shù)千年。”
“然而,就在五百年前,本門數(shù)千年來一直有條不紊的秩序被徹底打亂,這一切都是因為宗門圣器‘歸元璧’無故失竊的緣故!”
“圣器‘歸元璧’?”兄弟倆聞之咋舌,好奇心大起。耀陽則急不可耐地問道:“那是什么東西,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用處吧?”
蚩伯點頭應(yīng)聲答道:“不錯,此物即是宗門圣器,當(dāng)然有其至為獨到的功用!你們剛剛?cè)腴T,涉道修法的時日短淺,定然不知對于修道之人而言,窮極天地人寰所能遇到的最大障礙是什么?”
“什么?”耀陽與倚弦二人同時出聲問道。
“天——劫!”
蚩伯一字一頓地說完,目光炯炯注視二人用心聽講的肅然神情,緩緩解釋道——
“修道之人通過特定的法則修煉,避過生死厄難,直入天人合一的玄法至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再受六道一切自然規(guī)律所左右。卻因為法道不可逆天而為的拘束,唯獨最怕天元異象的劫數(shù)!”
不等蚩伯繼續(xù)說下去,兄弟倆已經(jīng)抑止不住心中對未知的好奇。
“眾生既然身在三界六道之中,又怎能違逆天地常理而存在呢?”蚩伯道:“所以,玄門修煉之法雖然可以免去尋常凡夫俗子生老病死之苦,但天玄合一的至理卻注定,一旦天地出現(xiàn)異象征兆,所有修真之人都將無一例外地感到劫同身受。因天克地伐,不同于常倫苦厄,故稱——天劫!”
兄弟倆聞言臉色大變,原本以為修真是件自由寫意的事情,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也是厄難重重,非同尋常。
蚩伯拍拍二人肩膀,安慰道:“其實,天劫并不可怕!千百年來,玄門每宗每派針對本門命元修真基本法的生克常理,都各自有所謂的應(yīng)劫之道,比如通過法陣、結(jié)界或秘寶之類的方法,來避開劫數(shù)等等……”
倚弦若有所思道:“照這么說,本門‘歸元璧’難道就是可以避開天劫的寶物?”
“正是!”蚩伯贊許地點點頭,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嘆道:“可惜失竊五百多年,直到最近本尊才發(fā)現(xiàn),我門圣器竟落在一九尾妖狐手中……她法力高深,更藏身于皇城禁宮之內(nèi)。奈何五百年前無為圣師引咎隱退,我東圣道門便一蹶難振,門下弟子也因畏懼天劫走得寥寥無幾!此次遠赴朝歌除申長老外,本尊更是別無幫手,眼看五百年一遇的天劫大限將至,難道真是天要亡我東圣一道么?”
蚩伯說著悲呼數(shù)聲,老淚橫流,目光散亂呆滯地枯坐在那里,仿佛忽然間蒼老了好多一樣,竟再也無復(fù)一絲玄門高手的不世風(fēng)范。
倚弦與耀陽聽得頓時熱血沸騰、義憤填膺,倚弦果斷堅毅地說道:“蚩伯,東圣道門下不是還有我們兄弟倆嗎?有什么需要我們的地方,您盡管說!”
耀陽軒眉一展,壯聲道:“蚩伯,我們既然身為東圣道門下弟子,原本就應(yīng)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才是,雖說我們剛?cè)腴T對于玄法訣要的掌握還很少,但只要有心,凡事肯定都可以想出更好的辦法!”
一席話說得振振有詞,不僅再一次令蚩伯從心底感到震驚,不敢相信地注視耀陽良久。也讓他的兄弟倚弦震撼非常,擺出一副從未見過的驚訝表情望著耀陽。
耀陽乍見二人那種怪怪的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搔搔頭道:“你們這樣看著我做甚么,難道我說錯了么?”
“好,好!本尊感到萬分欣慰,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蚩伯的心情顯得異常激動,長身而起,大力地拍拍兄弟倆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假以時日,你們必然將是我東圣道門下的棟梁之材,屆時弘揚我門玄法宗道的重任就要交給你們了!”
兄弟倆見自己得到師門的肯定和鼓勵,心中更覺激情昂揚,齊聲道:“弟子定然不負(fù)尊者厚望!”
蚩伯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本尊今日就傳授你們一項我東圣道的上品玄法,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兄弟倆一聽可以學(xué)到上品玄法,立時大喜過望,連忙磕頭拜謝。
“無須如此多禮!”蚩伯扶起二人,道,“隨我來吧!”
蚩伯說完領(lǐng)著兄弟倆出了前廳,三人徑直來到后園石崖。
和熙的秋風(fēng)拂面,輕逸的晨霧繚繞,襯著入目的翠綠嫣紅,后園的一切仿若仙境一般,很容易令人生出一種疑幻似真的感覺。
耀陽與倚弦一路跟在蚩伯身后,盤算著即將學(xué)到什么樣的上品玄法,掩不住心中的興奮,不時四下東張西望,感到園子里的景色從沒有像今日這般賞心悅目。
蚩伯行至距兄弟倆丈許的石崖邊,驟然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對兄弟倆肅容說道:“現(xiàn)在本尊要先驗證一下你們這些天的修煉成績?!?/p>
兄弟倆一直愁著沒有炫耀的機會,一聽之下不由躍躍欲試,耀陽更是迫不及待地問道:“蚩伯,您想怎么驗證我們,盡管說吧?”
蚩伯展顏會心一笑,道:“你們首先站在原地,然后施展各自最拿手的玄法力量,一起來攻擊本尊便是!”他說完轉(zhuǎn)身背對二人,負(fù)手兀立在崖邊,不再理會他們兄弟倆的任何一舉一動。
耀陽與倚弦不明所以地對望一眼,誰也不敢貿(mào)然下手。
蚩伯感應(yīng)到二人的心思,厲聲喝道:“不必在意或顧忌什么,本尊修持玄能已達五百余載,難道還會栽在你們手中不成?無須猶豫,盡管動手!”
“是!”耀陽與倚弦怎敢不聽訓(xùn)斥,立時肅容以待,各自靜守丹田部位的道基力量,默念口訣揮動法印手勢,凝聚的力量受玄門法訣催發(fā),在二人體內(nèi)形成不同極向的玄能威力——
“天火炎訣”的炙熱和“傲寒訣”的風(fēng)寒,席卷散發(fā)出龐大的能量,在兄弟倆人的齊聲喝叱下,交錯匯合以驚人的高速,向丈許外的蚩伯攻去。
蚩伯依舊背手而立,仿佛全然不見一般無動于衷。
眼看兩股力量即將擊中蚩伯,耀陽與倚弦大驚失色,忍不住想大聲警示時,變生肘腋,詭異至極的景象豁然出現(xiàn)在兄弟倆面前。
蚩伯的雄岸身軀,驟然憑空消逝不見了!
寒熱兩股力量狂卷而過,相互撞擊在一起,轟出異常震動的鳴響,極向相異的力量激蕩濺閃出耀目的光芒,映照在崖前無盡的虛空晨霧之中。
“咦?”兄弟倆大驚失聲,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此法名喚‘隱靈遁法’,你們愿意學(xué)嗎?”
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兄弟倆轉(zhuǎn)頭一看,毫發(fā)無損的蚩伯負(fù)手立于繚繞晨霧之中,正殷切地出言詢問。
面對如此精妙的玄法,兄弟倆又怎會有半分猶豫之心,當(dāng)下不假思索便點頭應(yīng)聲道:“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