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物室所在的這一層為研發(fā)部,都是機密,為了安全起見,唯一的一臺監(jiān)控就裝在電梯口附近,360度無死角監(jiān)控,緊盯著每一個出入的人員。但由于停電的緣故,監(jiān)控器在晚上八點二十過后才重新開始正常運作,因此沒有拍到發(fā)現尸體當晚進入儲物室的人員,只能查看到員工被疏散離開儲物室時的監(jiān)控錄像。
“這是誰?”他暫停播放畫面,指著屏幕里其中的一個人問安德森。
安德森湊近仔細看了兩眼,報出畫面里那人的名字和職位。
卿清在一旁默默記下。
楚西辭追問:“住址?”
卿清手中的筆微頓,目光略帶責備地望向楚西辭,這樣的問題不是刁難人嗎?
誰知安德森卻只沉吟了片刻,很快就說出了一串詳細地址。
楚西辭用余光瞥一眼卿清,輕飄飄說道:“他記得住所有不費腦子的東西。”
“……”
楚西辭繼續(xù)播放監(jiān)控視頻,中途又暫停了一次,他指了指畫面里一前一后的兩個人。
安德森隨即說明那兩人的基本情況,卿清仔細地一一記下,卻不免疑惑,詢問地看向楚西辭,而楚西辭正好將視線從監(jiān)控顯示屏上移開,兩人目光相撞。
“說?!背鬓o淡淡吐出一個字。
卿清朝他舉起手中的記錄本:“這三個人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這三名男性職位各不相同,看起來似乎毫不相干。
楚西辭說:“都穿著有大口袋的外套。”
“有大口袋的外套?”卿清有些頭疼,“這能說明什么?”
“可以攜帶兇器?!?/p>
卿清頓時沉了臉:“那我們現在去找他們?!?/p>
“現在是下班時間?!?/p>
“不,你問的第一個人是工作狂,不到十點不會離開?!卑驳律皖^看了看手表,抱歉地對卿清笑說,“不好意思,我晚上有個約會,不能奉陪了?!?/p>
“這樣啊……”卿清看向楚西辭,他顯然對此無所謂。于是她朝安德森笑了笑說,“那祝你約會愉快?!?/p>
“謝謝,我的美人?!?/p>
安德森握住她的手,眼看就要吻上去,卿清條件反射地抽了回來,有點尷尬地看著他:“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你們西方那一套?!?/p>
“沒關系,是我唐突了?!卑驳律澥康匦π?,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噢,還有,我已經給今晚值夜班的保安打過招呼,如果你們有進出這里的需要聯系他就可以。他的電話號碼我已經發(fā)到你手機里?!闭f完朝卿清微微欠身,瀟灑離去。
卿清問楚西辭:“那我們現在去找那個在公司加班的人嗎?”
“不急?!彼匆谎郯驳律诩埳狭舻男畔?,大步往外走,“先去找住得最近的那個。”
他們要去拜訪的第一個人,名叫聶建勛,是采購部的負責人,他住的小區(qū)距離公司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
安德森給的信息很詳盡,卿清和楚西辭很輕易就找到了聶建勛家。
卿清按響門鈴,里面很快傳來一陣窸窣的動靜,緊接著,貓眼處有一層陰影覆蓋,屋內的人正透過貓眼往外張望。
“找誰?”男人警惕的聲音隔著門傳出來。
“您好,這里是聶建勛先生家嗎?我們受安德森先生的委托,在調查昨天晚上貴公司發(fā)生的那樁命案。我叫卿清,這位是楚教授,來找聶先生是想了解一些情況?!?/p>
“你們是警察嗎?”
“不,我們是……”卿清看一眼楚西辭,微笑說,“我們是私人偵探。”
“公司不是已經發(fā)了聲明說那是一起意外嗎?”男人的口氣仍然沒有放松。
“是這樣沒錯,但就算是意外有些情況也需要了解清楚?!鼻淝褰ㄗh道,“如果您對我們的身份還有懷疑,可以打個電話問問安德森。”
屋子里的男人沒有從貓眼前走開,他似乎在猶豫。過了幾秒鐘,卿清聽見小鎖轉動的聲響,接著防盜門自內打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年近四十略顯疲態(tài)的臉,身上穿著睡衣,腳上踩著拖鞋。
他招呼兩人坐沙發(fā)上,自己則走進廚房。
卿清環(huán)顧了一圈客廳,說不上整潔干凈,但也不臟。而且,沒有半點女性住過的跡象。他是單身還是離異呢?
“單身?!迸赃叺某鬓o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輕描淡寫地給出答案。
卿清還來不及反應,聶建勛已經從廚房端了兩杯水走過來。
“謝謝?!鼻淝褰舆^,把其中一杯遞向楚西辭。
楚西辭微瞥了一眼水杯,問聶建勛:“有咖啡嗎?不加糖謝謝。”
卿清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把水杯擱在他面前,轉頭對聶建勛笑說:“不用管他,他開玩笑的?!?/p>
楚西辭默默地將水杯推到一邊,開門見山地問道:“聶先生,昨晚停電的時候已是下班時間,你為什么還留在公司?”
“公司購買的一批材料出了問題,我在辦公室和對方負責人通了一個多小時電話,一直到七點半左右,我想反正馬上就來電了,索性就加個班把新方案做出來?!?/p>
“辦公室里只有你一個人?”
“我的辦公室當然只有我一個人?!?/p>
“有人可以證明你在停電期間一直留在自己辦公室嗎?”
“沒有,秘書和其他員工當時都下班走了。”
楚西辭言簡意賅地總結:“所以你沒有不在場證明?!?/p>
“你什么意思?”聶建勛站起來,面有慍色,“是懷疑我殺了那個保安?”
“不是,楚教授沒有這個意思。聶先生,這是一個推論的過程而已,您不用在意?!鼻淝迕υ趦扇酥虚g打圓場,干笑道,“我昨天晚上七八點鐘還在自己屋里看書呢,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啊。”
聶建勛臉色稍霽,重新坐下。
楚西辭問:“方便進房間里面看看嗎?”
聶建勛皺了皺眉,顯然不太樂意。
卿清說:“聶先生,我也相信您與這件事沒有關系。我們只是按流程檢查一下,想讓這一點更明確而已?!?/p>
聶建勛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拒絕。
“你們去看吧,反正我和那個死了的保安一點關系都沒有?!?/p>
聶建勛的臥室很寬敞,留出來一半的空間當工作室用。這里面比客廳要亂不少,楚西辭看了一圈,最后停在衣柜前。他用手隨意撥了撥掛著的大衣,大腦快速運作起來。幾秒鐘的功夫,他已經將衣柜里的幾件大衣與監(jiān)控視頻中三個男人身上穿的大衣做了比較,得出的結論是毫不相干。楚西辭收回手,視線轉移到衣柜下方,最下層一摞疊放整齊的襯衣上放著一個醒目的禮品盒。
卿清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打開盒子。卿清擔心地看一眼客廳,生怕聶建勛會突然進來。
“沉默先生!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別人的隱私?”
楚西辭瞥她一眼,沒說話。低頭看了看盒子里面的東西,將它放回原位,轉身走向陽臺。
晾衣架上零星掛著幾件衣服,楚西辭取下唯一一件外套,檢查衣服的口袋。卿清盯著外套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是聶建勛在監(jiān)控視頻里出現時穿的那一件。
她伸出手摸了摸,外套還很濕,顯然剛掛上去沒多久。現在的天氣,像這樣的外套大概要兩三天才能干透。
這時,聶建勛也出現在陽臺上,神情卻已經沒有剛才那樣輕松,他有點生氣地問道:“你們在陽臺上看什么?我的衣服也有殺人嫌疑嗎?”
卿清嚴肅起來:“聶先生,這件衣服,我能問你為什么清洗嗎?”
“當然是臟了,還需要別的原因嗎?”
卿清臉色微沉,說:“這衣服……”
“聶先生?!?/p>
楚西辭開口,聲音很淡,卻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卿清和聶建勛都不由自主安靜下來看向他。楚西辭一邊將衣服重新掛回原處,一邊說:“你不用緊張,沒什么事。今天就到這,謝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闭f完他徑直走了出去。
卿清心里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但還是客氣地對聶建勛說了聲:“聶先生,打擾了?!?/p>
她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楚西辭。一到樓下,卿清就忍不住追問:“楚教授,他洗衣服肯定有特殊原因的!我們?yōu)槭裁床粏柷宄俊?/p>
“聶建勛沒有騙你,他洗衣服就是因為衣服臟了?!背鬓o從口袋里取出兩張被洗得皺巴巴的發(fā)票,“這是剛才在那件大衣口袋里發(fā)現的。今天中午他和情人在瑪麗安娜飯店吃飯,衣服是那時候弄臟的,估計是咖啡灑了,發(fā)票上面也有痕跡。而另一張發(fā)票則透露一個信息,他昨天晚上九點三十七分,在珠寶店購買了一條女士項鏈,應該是送給今天中午的約會對象”
“你怎么確定他是跟情人吃飯?還有那條項鏈,也有可能是買來送給別人的啊?!?/p>
“你還記得他衣柜里的禮品盒嗎?”
卿清點點頭。
楚西辭說:“禮品盒很新,而且放在一疊常穿襯衣的上面,顯然是剛剛收到的禮物。里面有一對價格不菲的袖扣。而從他房間里的照片可以推測,無論是正式還是休閑場合,聶建勛都沒有戴袖扣的習慣。不清楚對方喜好,送這么華而不實的東西,看來兩人交往沒有多久,說不定是那個女人想紀念一下出軌的第一個禮拜?!?/p>
“他約會的那個女人結婚了?”卿清瞪大了眼睛。
“放置袖扣的絲絨盒里,有被勾絲的情況?!?/p>
“這能說明什么?”
“她戴著戒指。”
“未必是婚戒啊?!?/p>
“盒子上面有被擠壓過的痕跡,應該是慌亂中藏進抽屜時擠到的。這么貴重的禮物,除非是緊急情況,不然她不會這么不小心。不過我能肯定這些,最主要還是因為聶建勛的反應,他的肢體和神情無一不在告訴我,他在害怕?!背鬓o垂眸看她一眼,繼續(xù)說,“害怕自己跟有夫之婦偷情的事敗露?!?/p>
卿清回想起聶建勛出現在陽臺時的模樣,他的確是在緊張,如果只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那樣的不安就完全沒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