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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秘書處剛分來一個小秘書
作者:姜遠方   |  字數(shù):11180  |  更新時間:2012-11-23 16:58:33  |  分類:

官場財經(jīng)

一晃八年過去了,曲煒從海川市副市長做到了市長,傅華一直是他的秘書。期間曲煒也曾覺得把傅華留在身邊做秘書有些屈才,動過把他放出去的念頭,可是跟傅華交流意見的時候,卻被他拒絕了。

“年輕人,不要急著走,我們可以談談啊。”身后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傅華沒有搭理這個陌生的聲音,他沒有回身,而是繼續(xù)往前走。

身后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說你那,年輕人?!?/p>

傅華這才意識到那人是在喊他,便回過頭去,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留著幾綹長須,瘦瘦的,正沖著自己笑,便問:“您是在叫我?”

老人銳利的目光在鏡片后掃了傅華一下,點點頭:“就是叫你?!?/p>

傅華自嘲地笑笑:“不好意思,已經(jīng)好久沒人稱我為年輕人了,乍聽還真不習慣。我們見過嗎,老師傅?”

老人搖了搖頭:“我們不認識,不過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一下。”

傅華這時注意到了老人面前桌子上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鐵口直斷”四個方方正正的顏體大字,便知道這老人是做什么的了。他向來對這些神神叨叨的事物不太相信,笑了笑說:“師傅,我不信這個的?!?/p>

老人笑了:“年輕人,我不是想騙你的錢,只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談談,沒別的意思。反正你時下也沒什么事情要去做,何不陪我聊聊呢?”

傅華忽然有了興趣,想想也是,現(xiàn)在回去,回到那個空空的家,還不如跟這個老人聊聊。他向來很尊重老者,就在老人對面坐了下來,笑笑:“老師傅,不知道你有什么指教?”

老人指了指傅華胳膊上戴的孝箍:“不知是哪位尊親仙逝?”

“家母?!?/p>

老人點了點頭:“令堂雖未享高壽,此時離世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磥硭遣」实模沂蔷貌〔恢?,我說得對嗎?”

傅華驚訝地看了老人一眼:“您是怎么知道的?”

這個卜卦老者的一句話說中了傅華母親的狀況,讓傅華心中不由得暗自驚詫。往事歷歷,禁不住如電影般一幕幕出現(xiàn)在眼前。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顆會吃到什么口味的。

這句經(jīng)典的臺詞源自阿甘正傳。傅華第一次看到時剛到北京念大學。那時他才十九歲,青春年少,野心勃勃,整個世界在他眼里是絢麗多彩的,他還不能體會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當時看過就看過了,并沒有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今斗轉(zhuǎn)星移,十二個寒暑過去,回過頭來再想想這句話,心中便多了幾分酸澀。

還是在傅華大四的下半學期,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擊倒了他的母親,往日健壯的她變得日漸羸弱,撐到傅華畢業(yè)的時候,她只能臥床,終于徹底失去了勞動能力。

傅華的父親早年因病去世,是母親支撐起了這個家,辛苦賺錢把他養(yǎng)大,供他讀書?,F(xiàn)在母親這個樣子了,傅華明白是應該反哺的時候了。于是,他徹底打消了繼續(xù)攻讀研究生的念頭,收拾起行李回到了家鄉(xiāng)海川市。

雖然海川是個地級城市,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京華大學的學生分配到這里工作。當時,曲煒剛到海川市任副市長,聽說秘書處剛分來一個小秘書是京華大學畢業(yè)的,就特別點名將他要了去。

傅華是京華大學的高材生,學生會干部,黨員,各方面的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曲煒用起來自然得心應手,因此十分賞識傅華。

一晃八年過去了,曲煒從海川市副市長做到了市長,傅華一直是他的秘書。期間曲煒也曾覺得把傅華留在身邊做秘書有些屈才,動過把他放出去的念頭,可是跟傅華交流意見的時候,卻被他拒絕了。

傅華明白自己目前的生活重心不在什么工作,而是治療母親的疾病,陪在母親身旁。而留在一個賞識他的領(lǐng)導身邊,是可以獲得很多庇佑的,這比被放出去做一個小官對他有利得多。

這八年間,傅華想盡了一切辦法為母親治病,可是仍然沒有能夠遏制住疾病的惡化,母親終于還是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彌留之際,母親拉著傅華的手說:“華兒,好孩子,媽要走了,這些年來是媽拖累了你呀?!?/p>

傅華看著母親,痛苦地搖了搖頭:“媽,別這么說,能做您的兒子是我這輩子的幸福?!?/p>

母親戀戀不舍地撫摸著傅華的臉頰:“孩子,我走了,你要好好找一個可心的人。哎,你也早該成家了。”

傅華苦笑了一下。雖然他長得一表人才,又是遠近聞名的孝子,很多人提起他來都嘖嘖稱贊??墒钦嬉粋€女人結(jié)婚后馬上就去伺候一個常年臥床的病人,很多女孩子立即就會退卻。尤其是那些條件較好,相貌出眾的,就自然而然地打了退堂鼓。傅華又自視甚高,不肯屈就一些條件相對差的,所以過了而立之年,卻仍孑然一身。

海川市不同于一些大城市,適婚的年齡在二十五六歲,過了三十歲,即使是男人也算大齡青年了。

“媽媽,您不要擔心這個,好好養(yǎng)您的身子,我會給您找一個好媳婦的?!备等A的聲音已經(jīng)帶出了哭音。

母親搖了搖頭:“孩子,我怕是看不到了。我走也是一種解脫,記住,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哭,日后不論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要哭,要笑,像我一樣笑。”

母親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感覺到頭發(fā)有點亂了,就笑著對傅華說:“華兒,幫我再梳一次頭吧?!?/p>

傅華含淚點了點頭,拿起梳子給母親梳起了頭,母親原本有些花白的頭發(fā)在他的梳理下變成了像雪一樣的純白,久病發(fā)青的臉此刻變成了像玉一樣的瑩白,抬頭紋舒展開了,她微笑著,慢慢地,笑容在母親慈祥的臉上凝固起來。

傅華呆坐著,看著母親的笑容慢慢黯淡下去,他終于明白這世上那個最疼他最愛他的人已經(jīng)永遠地去了,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母親下葬以后,傅華悵然若失。以前照顧母親是他生活的重心,現(xiàn)在這重心沒了,他的心里一下子空了一大片。

房屋中似乎還回響著母親爽朗的笑聲,母親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可這以前伸手可及的景象卻是那么虛幻,虛幻得就像肥皂泡一樣一碰就會破滅。

空間中少了最熟悉的人,一切仿佛都變得陌生和壓抑起來。

當初,傅華之所以選擇從政,是因為這職業(yè)有著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可以支撐他和母親兩個人的生活。現(xiàn)在這唯一的理由不在了,傅華覺得是應該重新考慮自己的定位問題了。

傅華信步走出了家,家里的壓抑氛圍不適合他冷靜的思考,他需要換個地方。不知不覺,他走到了大廟一帶,這里是海川市的舊貨市場,時常有人在這里賣一些古舊書刊。傅華很喜歡在這里淘一些古書,這是他在工作和服侍母親之余,唯一一個可以透口氣的地方。

由于不是周末,大廟里擺攤的很少,也沒多少顧客,顯得有些冷清。傅華習慣性的在幾個有限的攤子面前逛著,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書攤上的舊書。書攤上的書籍真假混雜,傅華看過幾個攤子上的,沒什么能引起他注意的,心中郁郁,便想離開。

一甩眼,卻看見在最后一個書攤上放著一疊巴掌大的線裝書,便走了過去,伸手拿過來一本,只見封面上用小篆體寫著綱鑒易知錄,卷三、卷四第二冊的字樣,字跡古奧有勁,心里就有七八分喜歡。

翻開封面、扉頁,就看到尺木堂綱鑒易知錄卷三的字樣,蠅頭小字,字畫清晰,一看就知道是石印本。心里一喜,這是自己久聞其名的一套書,是清山陰吳承權(quán)編撰的通史,初刻于康熙年間,流傳很廣,很有名氣的。

傅華拿起了全部的線裝本,細細翻閱,發(fā)現(xiàn)這是光緒十二年的刻本,但是不全,缺失了第一本。雖然有所缺憾,傅華還是覺得這套書難得一見,決定把這套書買下來,便問攤主這套書多少錢?

老板是一個五十多歲、略顯猥瑣的男子,見傅華問價,伸出了兩個手指頭,“貳佰”。

傅華笑了笑:“不值吧,這書品相很差,又缺失了第一本,兩百有點貴了,你說個實在價?!?/p>

老板看了傅華一眼:“你說多少?”

“五十我拿走。”傅華還價說。

老板說:“你殺得也太狠啦,這樣吧,一百,不能再低了?!?/p>

這個價格跟傅華的心理價位基本差不多,他掏出一百塊錢遞給了老板,拿起綱鑒易知錄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這位老人出現(xiàn)了。

傅華笑了笑說:“老人家,您倒是真的是鐵口直斷啊?!?/p>

老人笑笑:“其實也沒什么啦,這都是可以推斷出來的,你年紀不大,此時母親逝去,自然未得高壽,從面色上看,你雖悲傷,卻也不無輕松之意,想來令堂的離去對你和她本人并不完全是壞事,所以我猜她是久病不治。”

傅華點了點頭:“老人家您推算的很準。”

老人接著問道:“你眼下是不是有遠行之意?”

傅華再次感到震驚了。不錯,他是想要離開海川市。傅華自幼喪父,母親含辛茹苦把他養(yǎng)大,童年的他和母親相依為命,備嘗艱辛;學成之后,母親卻又病倒了,他不得不留在海川,服侍母親,因此他對海川更多的是苦難記憶?,F(xiàn)在母親病逝,他對海川的最后一點留戀也沒有了,正打算辭去秘書一職,離開海川呢。

傅華奇怪著老人是怎么看出自己的想法的,一邊點了點頭,確認了老人的猜測。

“你眼神空茫,對身邊的事物毫不留意,說明海川已不在你心里,我因此說你有遠行之意。”老人說,“能講一下你準備去哪里嗎?”

“北京。”傅華說。北京是他求學之地,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間就是在北京度過的,因此離開海川,北京是他的首選。

“我們海川市地處東方,五行屬木;北京在我們的北方,五行屬水,倒是相生之地,此去倒是很有利于你的發(fā)展?!崩先四碇约旱拈L須,搖頭晃腦地說。

傅華遍覽群書,對于五行生克倒是知道一點,水生木,是五行中的相生關(guān)系,這一點倒不假。

雖然老人一上來就說中了母親久病不治和自己將要遠行,傅華還是覺得老人的話并沒有什么新意,便站了起來說:“老師傅,需要我付多少錢?”

老人笑了:“跟你講不要錢的,你稍安勿躁好不好,我的話還沒說完呢?!?/p>

傅華只好再度坐下,笑笑:“老師傅,有什么話盡管講吧。”

老人看了傅華一眼:“年輕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想徹底了斷在海川的一切,是吧?”

傅華苦笑了一下:“老師傅,就算我不想了斷,海川也沒有可令我牽掛的東西了?!?/p>

老人搖了搖頭:“年輕人,不要一時意氣,雖然海川能夠給你的美好記憶不多,可是這畢竟是生你養(yǎng)你的地方,你的血液中流動著海川的氣息,你就算走到天邊,別人還是可能一眼就看出你是海川人,這又豈是說斷就能斷的?!?/p>

傅華苦笑了一下:“老師傅,你這么說豈不是自相矛盾?你剛剛說過北京很適合我發(fā)展,現(xiàn)在又說不能斷了跟海川的聯(lián)系,真不知道我應該如何去做?!?/p>

老人笑了:“這并不矛盾啊,你可以去北京發(fā)展,但是必須是立足于海川的基礎(chǔ)之上?!?/p>

傅華笑了,心說這老頭兒為了糊弄我?guī)讉€錢還真賣力,竟然連這樣的話都會說出來,玩心上來,就問道:“老師傅,你說了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下一步可能的發(fā)展方向?”

“亦官亦商。”老人說話的語氣很堅定。

傅華越發(fā)覺得老人說得不靠譜了,這已經(jīng)不是封建時代,還可以有什么紅頂商人,雖然也還有類似官商的國企,但國企更靠近于商人,其官的屬性淡化了很多。再說自己眼下根本就沒有進入國企的打算,亦官亦商又何從談起?

傅華心中覺得老人有點瞎說,越發(fā)沒有了談下去的興趣,就說:“老師傅,你也費了半天口舌了,要多少錢可以說說啦,不然的話我真要走了?!?/p>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說了不要錢的,我只是想跟你談談,你如果想走,馬上就可以離開?!?/p>

傅華笑著站了起來:“我真要走了!”

老人攤開了手:“隨便。不過,年輕人,你的天資極高,希望你日后能好好琢磨一下我今天跟你說的話。”

第二天,傅華結(jié)束喪假回市政府上班。

雖然昨天那位老者最終也沒向他索要一分錢,但他還是覺得那套說辭是故弄玄虛而已。因此,不但沒有打消要離開海川市的念頭,反而這種心情更加強烈了。他一上班就找到了曲煒市長,想要提出辭職。

曲煒見到了傅華,笑了笑:“回來上班了。嗯,精神還不錯?!?/p>

傅華苦笑說:“我該為母親做的在她生前都做了,現(xiàn)在她老人家已經(jīng)去了,我再傷心也沒什么用處了?!?/p>

曲煒點了點頭:“是啊,生前盡孝強過死后空悲傷百倍,你這話說得很有阮籍之風啊。好啦,既然回來上班了,那就好好工作吧。”

傅華看了看曲煒:“曲市長,這么多年您一直很照顧我,我在這里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謝?!?/p>

“等等,傅華,我怎么覺得你說這話味道有些不對?。俊鼻鸁樤尞惖乜粗等A,敏感地意識到傅華話中有話:“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事情要跟我說啊?”

傅華點了點頭:“曲市長,您也知道我是為什么回海川市的,現(xiàn)在我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我覺得也是離開海川市的時候了?!?/p>

“你想干什么?傅華,我們相處也有八年了,就一點情誼沒有?你怎么說走就要走呢?”曲煒有些急了。這些年他是得了傅華很大助力的,傅華不僅是他的文膽,也是他的智囊。在很多關(guān)鍵時刻,傅華的建議中肯到位,讓曲煒得益匪淺。他當然不舍得這個有力的助手離開。

傅華苦笑了一下:“曲市長,我知道這些年您一直很賞識、很照顧我,我這個秘書說實在的也做得很不到位?!?/p>

確實,曲煒考慮到傅華家里有一個病臥在床的老母親,有時候就會自己擔當起一些本來是秘書承擔的工作,好讓傅華多一點時間照顧母親。這也是傅華自感幸運的一點,他遇到了一個很好的領(lǐng)導,因此心里對曲煒是十分感激的。

曲煒有些不滿:“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離開?”

傅華說:“可是做秘書不是我的志向?!?/p>

曲煒笑著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為什么選擇進政府做秘書,無所謂啊,我早就想把你放到下面鍛煉一下啦?,F(xiàn)在你母親去世了,你也沒了牽絆,正好放手干一番事業(yè)。我可是看好你的?!?/p>

傅華苦笑著搖了搖頭:“抱歉,曲市長,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海川給了我太多苦澀,在這里我總覺得很壓抑?!?/p>

曲煒撓了撓頭,他也知道傅華在海川市過得并不愉快,尤其是婚姻方面。傅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如果沒有臥病在床的老母,不知道會有多少女孩爭著要嫁給他。但不幸的是,傅華的老母親是現(xiàn)實存在的,而他又事母至孝,一直堅持要把母親留在身邊奉養(yǎng),不肯將她送到敬老院去。這就讓很多女孩對傅華敬而遠之了。曲煒也曾親自出面為自己這個得力的助手做媒,但最后都因為這一點而沒有成功,一晃傅華都成了大齡青年了。

不過,曲煒覺得現(xiàn)在傅華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這個對傅華婚姻最大的障礙已經(jīng)去掉,如果再加上自己市長的威勢,解決女人這個問題不會太難,就笑著說:“傅華啊,我知道這些年你在擇偶方面受了一點挫折,不過你母親已經(jīng)去世,你再找對象應該不成問題。說吧,有沒有看好的,有的話告訴我一聲,我親自出面給你做媒?!?/p>

傅華淡然一笑,原本他肯接受相親這一類的安排,是想找一個說得過去,同時又能伺候母親的女人,重要的是他是為了母親著想才接受相親的,現(xiàn)在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了,他沒有了接受相親的理由。

傅華說:“這方面大概需要緣分吧,我現(xiàn)在一個人習慣了,也不著急?!?/p>

曲煒看了看傅華:“看來你去意已決了?”

傅華說:“對不起,曲市長,您是一位很好的師長,按說我應該留在海川,可是這里實在讓我感到太壓抑,我不得不離開?!?/p>

曲煒問:“你有去向了嗎?”

傅華說:“我想去北京?!?/p>

“去北京做什么?”

“我目前還沒有想好,我想先去北京,找找我京華大學的老師和同學,然后再定奪。原本教我的張凡老師很欣賞我,當時就想要留我讀他的研究生的?!?/p>

“胡鬧,你什么譜都沒有,貿(mào)然去北京干什么?你要知道北京那是繁華之地,一舉一動都是要花錢的,你一旦撲空,在北京要如何生存?傅華啊,你想事情不能這么簡單吧?”

傅華苦笑了一下,雖然曲煒說話的口吻飽含指責,但他知道曲煒這是關(guān)心他才這么說的,確實他急于逃離這里,行事有些草率了。

傅華說:“這我沒想那么多,車到山前必有路,相信以我的能力在北京不會吃不上飯的?!?/p>

傅華之所以心中有底,是因為他知道他京華大學的幾個同學在北京發(fā)展得還不錯,去投奔他們吃口飯應該不成問題。

曲煒還是不舍得放走傅華,他勸說道:“傅華啊,你在海川也經(jīng)營了八年,你舍得就這么拋棄嗎?而且有我支持你,你盡可以在海川放開手腳大干一番,這里同樣可以做出一番事業(yè)的?!?/p>

傅華說:“曲市長,我知道在您的支持下,我在官場上的發(fā)展肯定順風順水。但您應該了解我這個人,我喜歡做事勝于做官的?!?/p>

見傅華說道喜歡做事勝于做官,曲煒心中忽然想到了一個既能把傅華留在身邊,又能讓傅華達成心愿的去處,只是這是一個在海川出了名的麻煩所在,而且事務繁雜,幾任主官都沒有把這個地方給搞好,不過曲煒怕傅華未必肯接受。

請將不如激將,不如激一下傅華試試,曲煒便笑了笑說:“傅華啊,我這里倒有一個職務很適合你眼下的想法,是個做事勝于做官的去處,只是我怕你會挑不起這個擔子啊?!?/p>

傅華笑了,他是一個很自信的人,不相信還會有他搞不好的地方,就問道:“什么地方?。俊?/p>

“海川市駐京辦事處。”

傅華還真愣了一下,這個海川市駐京辦事處確實是一個比較麻煩的地方。

海川市官場上的人私下都把海川市駐京辦事處稱作“百慕大”,因為這里不但不出成績,反而有官員在這里接二連三的折戟沉沙,不是因為貪污受賄被舉報,就是出了跟女同事上床之類的丑事。幾番折騰下來,海川市的官員們都視駐京辦事處為畏途。所以自上一任駐京辦主任郭力因為挪用公款被抓之后,海川駐京辦事處主任一職一直空缺,辦事處一直由副主任林東以副職主持工作。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年多了,主任人選還是難產(chǎn)。

傅華知道,海川市駐京辦事處肩負著一聯(lián)、兩接、三協(xié)助六項職能。一聯(lián):是聯(lián)系當?shù)卦诰┟?,包括從海川市起家的老干部、將軍到學者,甚至歌星,這些人對海川市的發(fā)展都有用處;兩接:一是接待來京的海川市領(lǐng)導,二是接訪,接待送返來京上訪群眾;三協(xié)助:是協(xié)助海川市招商引資、提供信息、服務海川市在京務工人員。這里面的每一個單項職能要做好都是很不容易的,何況六項職能集于一身。尤其是接待送返來京上訪的群眾,是其中尤為重要,也是最難做的一件事情,往往是出力不討好。

同時,隨著國家發(fā)展的重心日益向經(jīng)濟轉(zhuǎn),招商引資工作已經(jīng)成為了駐京辦的一個重心工作,但是海川市駐京辦設(shè)立這幾年以來,在這方面毫無起色,惹得曲煒直罵駐京辦只會搞些歪風邪氣,一點正事不做。

這個地方倒確實是做事勝于做官的,由于駐京辦的重要性和游離于權(quán)力中心之外,一個成功的駐京辦主任往往會一任多年,很難被取代,自然也很難升遷。只是這樣一個地方自己能搞好嗎?傅華心中未免有些打鼓。

曲煒看傅華不說話了,知道他有些畏難,笑了笑說:“算了,駐京辦這副擔子確實不好挑,你暫且不要著急,等我想想再有沒有其他合適的位置可以讓你去做。"

傅華自然不會聽不出曲煒激將的意味,不過他細想一想,這駐京辦主任倒不失為自己登上京城舞臺的一個好的臺階。他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不是剛畢業(yè)的毛頭小伙子了,再去屈居于同學之下向他們要一碗飯吃,這個滋味并不好受。

何不選擇這個獨當一面的職位呢。是啊,這個職位要做好有著一定的困難,但對于一個有能力的人來說,困難更多的是意味著機遇,意味著挑戰(zhàn),而不是退縮。

再說自己的心情很難在海川待下去了,傅華決定接受這個職位。他說:“曲市長,我愿意去海川駐京辦?!?/p>

現(xiàn)在變成曲煒悵然若失了,雖然是他激將讓傅華去接駐京辦這個位置,可是想到傅華真要離開自己去北京,他還是有些不舍。同時,他也知道駐京辦確實很難搞好,很可能成為傅華的“滑鐵盧”,他心里又有些后悔提出這個建議。心中百味雜陳,曲煒嘆了口氣,拍了拍傅華的肩膀:“傅華啊,記住,我始終拿你當我的弟子看,駐京辦主任這個位置我會為你安排的。不過如果你做不下去了,跟我說一聲,我會將你調(diào)回來的?!?/p>

傅華自信地搖了搖頭:“不會有那一天的,您放心吧,我會做出成績讓您看的?!?/p>

在海川市市委書記孫永的辦公室,當孫永聽到曲煒想要傅華出任海川市駐京辦事處主任之時,詫異地看了看曲煒,問道:“老曲啊,讓傅華去合適嗎?這可是一塊好材料,可堪大用,別廢在駐京辦了?!?/p>

雖然孫永和曲煒之間并不是十分和睦,但是孫永還是很賞識傅華的,一來傅華實實在在是個孝子,孫永是一個比較尊重傳統(tǒng)的人,對孝子天生就有好感,他認為傅華這個人在德這一方面可堪表率,這在時下的官場已經(jīng)是很少見的了;另一方面傅華的才能也是有目共睹的,孫永甚至有些遺憾他到海川的時候,傅華已經(jīng)被曲煒所用。基于這兩點,孫永是不希望傅華被不恰當使用的。

曲煒苦笑了一下:“孫書記,你當這一點我不知道嗎?我也是沒辦法。這個傅華因為他母親去世了,對海川市已經(jīng)沒了牽掛,想要離開市里去北京發(fā)展,我自然不舍得放他,就想到了這個駐京辦主任的安排,他這才答應留了下來。”

“傅華這樣的人才是不能輕易放走的?!睂O永點了點頭說,“細想起來,其實傅華倒也是一個很恰當?shù)鸟v京辦主任人選。他就讀過京華大學,而京華大學的弟子遍布京師,人脈估計傅華是不缺的。傅華這個人很有自己的堅持,海川駐京辦雖然亂,但也不一定能動得了他的心志,只要他潔身自愛,駐京辦對他來說將會是一個很好的舞臺。老曲啊,你這一招高啊。既留住了人,又解決了駐京辦的問題。”

曲煒心里明白他的安排與孫永取得了一致,便搖了搖頭說:“我比較擔心的是傅華一直跟在我身邊當秘書,沒有獨當一面的經(jīng)驗,我不怕他個人行為上出什么問題,我怕他擔不起這個擔子?!?/p>

孫永說:“你這個顧慮不無道理,對這個同志我們可以多愛護一點,不行就把他再抽回來。”

曲煒暗自搖了一下頭,他知道傅華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這一去成功還好,失敗了的話他肯定更不想回來了,但這些話他并不想跟孫永說,只是說:“也好,那就只好先這樣了?!?/p>

孫永和曲煒取得了一致。不久常委會就通過了對傅華新的任命,他被正式任命為海川市駐京辦主任。

任命公布后,曲煒又專門跟傅華談了一次,其間特別提到了海川駐京辦的副主任林東。

曲煒說:“傅華,你這一去林東肯定不會高興,我聽別人說私下里林東托了很多人,想把自己扶正,可是我和孫書記都認為他能力不夠,所以一直沒讓他如愿。再有一方面,據(jù)說前幾任駐京辦主任出事,都是林東在背后搞的鬼。為了你順利開展工作,你看有沒有必要將林東調(diào)離駐京辦?”

傅華想了想,說:“還是把林東留在駐京辦吧,一來他是駐京辦的老人,對駐京辦的工作比較熟悉,留下他對我還是有幫助的;二來有這么一個人在旁邊盯著我,也能讓我時刻提醒自己,不要違背了有關(guān)紀律?!?/p>

曲煒笑了:“傅華,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多了?!?/p>

傅華早早地就登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然而,當他發(fā)現(xiàn)真正要離開海川的時候,心中還是難免有些傷感,有些眷戀。人是一種有感情的動物,海川,畢竟是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也是他工作過的地方。望著窗外那些熟悉的景色,傅華心頭忽然升騰起一種莫名的彷徨:此去北京會是個什么樣子呢?他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在得到了駐京辦主任的任命之后,傅華想起了那天在大廟市場攔住他非要跟他談談的那個所謂的“鐵口直斷”的老人。這一切還真叫他給說中了,自己確實選擇了一個既跟海川市有聯(lián)系,人卻又在北京的工作,這個工作在某些方面也確實有著亦官亦商的特征。傅華生平第一次對這種被稱作迷信的算命有了某種程度上的信服,他很想再找到這個老人,向他詢問一下去到北京該如何開展工作,因為雖然他在曲煒面前表現(xiàn)得信心滿滿,其實內(nèi)心中對如何開展工作的思路一點都沒有。但是,傅華找遍了大廟,竟然再也找不到這個老人的蛛絲馬跡,就連那天賣尺木堂綱鑒易知錄給他的那個書攤老板也一口否認大廟市場上有過這樣一個卜卦老者??筛等A明明記得當時那個老人的攤子就擺在緊鄰書攤的地方,那個老人就是看他買書才攔住他的。

難道這一切從來沒發(fā)生過嗎?傅華站在大廟里,環(huán)顧四周,他又看到了遠處廣場上幾個孩子在放蝴蝶風箏的畫面:蝴蝶張揚著華麗的色彩在高空中飛舞,耳邊又回響起那個老人的聲音:

“你就是那只紙鳶,必須有一根海川的線牽著你才能飛得更高,否則你只會一敗涂地?!?/p>

這一切怎么會那么詭異?真實得仿佛就在眼前,可是為什么會沒人見過那個老者呢?傅華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切暫時要擱置到一邊去了,眼下要面對的是如何打開駐京辦工作局面的問題。曲煒說讓他不要急,先熟悉一下情況再說??墒歉等A是很了解這些領(lǐng)導干部的想法的,他們嘴上雖然說不急,可是你真的在短時間之內(nèi)沒做出點成績來,他們就會對你有所失望的。

這些年一直在體制內(nèi)生存,傅華深知在體制內(nèi)的官員都是很需要很快出政績的,出不了政績領(lǐng)導就會對你失望,而領(lǐng)導對你失望,就意味著你失寵了。傅華雖然不想去爭這個寵,可是他也不想讓曲煒對自己失望,曲煒這幾年對他是有賞識提拔之恩,就沖這一點,傅華也覺得要做到最好。何況傅華是一個對自我期許很高的人,他的字典里面容不得失敗這兩個字。

再就是要如何解決林東的問題。傅華不同意將林東調(diào)離,一方面倒也確實有他跟曲煒說的那個理由,另一方面傅華知道林東已經(jīng)將家安在了北京,如果將他調(diào)回海川,林東的處境必然會十分尷尬。

自己會不會有點婦人之仁了?傅華這些年一直受著曲煒的庇護,還真沒跟什么人發(fā)生過爭權(quán)奪利的斗爭呢。他知道林東一直夢寐以求駐京辦主任這個位子,一定會不高興他的到來,甚至會自然地對他產(chǎn)生敵意。前車之鑒擺在那里,林東的幾個前任不都是被他弄倒擠走的嗎?傅華認為自己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官場上的寬容是很重要的。他傅華可以視林東為他的搭檔,可怎么能保證林東不會把自己當成對手來挑戰(zhàn)呢?

傅華正在胡思亂想著,頭頂忽然有一個很好聽的女聲:“先生,麻煩你讓一下,我的座位在里面?!?/p>

傅華應聲抬起頭來,不禁呆了一下,眼前這個女人真是太漂亮了,不是,不應該用漂亮來形容,僅僅用漂亮是不足以形容這個女人的。漂亮只是說這個女人長得好看,這個女人不僅僅長得好看,舉手投足之間還自然帶著一種高雅的氣質(zhì)。傅華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詞,國色天香。想不到海川市竟然有這樣的尤物。

女人見傅華在發(fā)呆,莞爾一笑,她大概看過太多的男人在自己面前這種德性了,就很淡然地又叫了一聲:“先生……”

傅華醒過神來,連忙站了起來,讓女人走進去,這才坐下。經(jīng)過這一番站起坐下,傅華的心神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下來,心說難怪古人說美人一笑能攝人魂魄,眼前這個女人驚人的美麗,確實讓男人不由自主地有一種想擁有她的沖動。

傅華暗自覺得自己好笑,他畢竟還沒有修煉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但傅華也很清楚這種艷麗不可方物的女人,并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可以消受的,同時也為了不再被女人的美色所動,索性把頭轉(zhuǎn)向了另一邊,心說我不看你總行了吧?

飛機開始起飛,很快就飛到了云層之上開始平穩(wěn)飛行。傅華松了一口氣,他按了一下耳朵,因為飛機起飛氣壓的變化,耳膜生疼。

身旁的女人松開了安全帶,傅華可以感受到女人似乎在打量著他,他不敢回看,只是心虛地摸了摸靠近女人那一側(cè)的臉,他懷疑臉上是不是不小心抹了什么臟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覺得這么不自信。

女人可能很少見到在她面前這么自持的男人,她的人生閱歷復雜,見慣了狂蜂浪蝶,便更覺得這種不為女色所動的男人的可貴,好奇心起,就有了跟傅華攀談的念頭。

“先生,你這是去北京旅游呢還是去工作?”女人笑著問。

傅華沒想到女人會主動跟他攀談,看了女人一眼,這一次他事先有了心理準備,便表現(xiàn)得很平靜,笑了笑:“我是被派去北京工作的?!?/p>

“你們單位在北京有分支機構(gòu)?”

“我們在那里有個辦事處。對了,你是海川人嗎?”傅華這么問,是因為這個女人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不帶絲毫的海川口音。

“我是地道的海川人,你為什么會這么問呢?”

“因為你說話一點海川腔都沒有?!?/p>

“哈哈,我在北京待了有幾年了?!?/p>

“你在北京做什么?”

“做買兒賣唄?!?/p>

傅華笑了,女人的這句“做買兒賣唄”是地道的海川話,讓他不由得感到了一絲親切,便說道:“我這次去北京,就是要到海川市政府駐京辦事處工作的,辦事處其中一項職能就是服務海川在京工作的人員,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到駐京辦事處找我。”

女人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相對論說得好,有美女在身旁時間會過得特別快,談笑間飛機就到了北京。走出廊橋,拿了各自托運的行李之后,傅華笑著對身邊的女人說:“我有人來接我,要不要送送你?”

女人優(yōu)雅地搖了搖頭:“我也有人來接我?!?/p>

“那就再見啦!”傅華說著向女人伸出了手。

女人輕輕地握了一下傅華的手尖:“再見!”

傅華往外走,很快就見到了來接機的林東,倆人握了握手,林東就把傅華的行李接了過去,說:“傅主任,車在外面,我們走吧?!?/p>

倆人走出了國內(nèi)到達廳,上了外面的奧迪車。上車的時候,傅華注意到那個女人上了一輛很豪華的寶馬750,心說這個女人果然有些來歷。這才想到攀談了半天,竟然忘記了問女人的姓名,心里未免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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